原来,这些奇花都是大鹗所化。在众妖将它们装怀的一刻,突然变回尖利的长嘴,猛啄妖怪们的心脉。
大鹗虽未幻化人形,灵力却是不低。它翅膀扇动间带出缕缕黑浊之气,奇丑无比,也奇臭无比。
各色妖兽、修士与大鹗缠斗,赤云桥上一片混乱,可谓残肢与鲜血乱飞,哀嚎与兵刃齐鸣。不到片刻,便有不少妖兽和修士命丧大鹗的利爪。
我法力不高,但多年打斗逃命十分有经验。几支鱼骨出手刺向大鹗双目,大鹗翻身一让,我便拔出牙刀急速逼近,一刀就刺中了它的心脉。
大鹗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如我这般法力低微,刚才它躲开鱼骨的时候,我应该拔腿逃命才是。可它万万没想到,我是个拿命搏的小妖,不仅不逃,反而持刀逼来,手起刀落,绝无含糊。大鹗扑腾着发出凄厉的叫声,却无法阻挡身体逐渐化作一缕黑烟散去。一颗被黑浊之气笼罩的内丹落入我的手中,看样子它只有三百年的修行,却因在这灵气充盈的昆仑,体内的灵力竟比我高出不少。
我满意地将大鹗的内丹收入怀中,只需改日将这内丹吸食化为己用,我便拥有了它的三百年修行。
我还未来得及将内丹装入怀中,便又有几只大鹗向我扑来。它们动作更猛,像是要为同伴报仇般。我的法力本就不高,一下对付几只,实在力不从心。不消片刻,我便被它们弄出不少鲜红的伤口来。
我努力护住自己的心脉,看样子,只能先逃了!
我快速奔向桥边,只要落入赤水中,它们便拿我这只擅于水中逃命的朱獳没办法。我手持牙刀劈开扑来的大鹗,纵身一跃,落下赤云桥。耳边风声呼呼,大鹗追我不及。我心下稍安,却陡然发现,赤水里竟没有落入桥下的妖兽尸身,只剩血红一片。
完了,这水中怕是同样危险……
我还未来得及想出应对之策,水里便飞出数条长着双翅、张着血盆大口的蠃鱼来。它们鼓着贪婪嗜血的双目,要将我咬碎。
上有大鹗追来,下有蠃鱼等待,而我身在这无所依凭的空中,一点力都借不到。看来这一次是真逃不掉了,还没过赤云桥正儿八经到昆仑,我就要命丧于此了!我心怀愤恨与不甘,掏出怀中特制毒药,要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我打开药瓶,仰头将毒药全部倒入口中,一副英雄慨然赴死的模样。却突然听到一声犹如凤鸣的长啸,随即感觉身下一垫,冲天飞了起来。而我那即将流入口中的毒药,从我脸颊一晃,落入了已看不清情状的赤水之中。
我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发现自己落在一只白色大鸟的背上,居然是两眼四珠的重明鸟!重明鸟飞速极快,不停地躲避追来的大鹗。我忙抱紧了它的身子,将脸紧紧贴在它光滑温暖的羽毛上,心中升腾起一丝重获新生的喜悦与感激。
重明鸟背着我在缭绕的仙雾中穿行,我看见还有很多坠桥的小妖,都被一只同样的重明鸟背着,在空中躲避大鹗和蠃鱼。大鹗和蠃鱼被激,行动间更加凶猛,数量也猛然增多。黑压压一片,朝着众重明鸟猛扑。
我的心又沉了下来,寡不敌众,我们怕是逃不过。
就在此时,一曲清丽舒缓的曲子从空中传来。我回头望去,只见一只大重明鸟的背上,站着一位仙姿卓绝的白衣男子。他手持莹润的玉笛,正凑在唇边吹奏。火红的若木花瓣纷纷洒洒,他如墨的长发和不染纤尘的衣袂随风飞扬,美得……竟让我有些移不开眼。四围是繁艳的昆仑盛景,桥上云间是赤血飞溅的搏命厮杀。而他俊美绝伦的脸上,神色冷峻,不着一分情绪,犹如不可侵犯的天神,俯瞰众生。他明明一身素白,不着粉黛,却似将眼前所有的颜色都比了下去……
他藕色的薄唇轻吹,纯白的灵力随着笛音一圈圈荡漾开来,所过之处如春风吹尘,秋雨洗物。凶狠的大鹗和蠃鱼渐失凶性,最终化为缕缕飞烟,消失在天地间。
重明鸟们将身上的小妖们放回桥上,大家皆对白衣男子俯首跪拜,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我亦随众,对他深深一拜,心中却思绪百转:“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这些年四处漂泊、逃命,从未听过有这等风姿的人。自灭世一战后,这六界便没了神,余下几个小仙,也未听过有手执玉笛的仙人。”
我这厢想着,那边,白衣男子横笛一撤,飞身落在了桥上。他行止轻逸,连一粒微尘都未扬起。
“诸位,请起。”
声音清雅纯澈,犹如玉石相击,字字动人。即便是春生苑的絮柳姑娘,将她的成名曲《流莺》唱至绝境,也不及这男子淡然一句。
我随众妖一同起身,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这位每一处都无可挑剔的男子。以我多年逃命的经验来看,越是俊美的男人,越是危险。而他,以姿容来辨,应当比姬文轩狠上……不知道多少倍!
按理说,他刚救了我们,我应当对他心存感激才是。但这世间真正的危险,大多被一层蜜果包裹着,越是看起来美好的东西,越是能让人万劫不复。所以,我依然紧握着怀中牙刀和毒药,不敢掉以轻心。虽然这听起来,真的很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