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回事!
这声音斩钉截铁,是这一路他用过的最大音量。
旋即他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眸光下意识要躲,却又被自己生生拉了回来。
定定看我。
祁姐姐。
很好。
那眼神是很认真,然言语憋得艰难,使那白皙的脸再度染上红晕。
直呼我的名字对他来说似乎极度羞于启齿。
形容我于他而言又像是见不得人的秘密被剥光一般。
这与他从前肆意烂漫的喜欢实在迥异。
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秉着副不善言辞的性子,竟旗鼓相当地憋出个嗯。
又想着半夜不可扰人,就此转身。
然袖袂当即被一记力道攥住。
身后响起无比清晰的少年音。
就别走了。
我有一瞬间以为他恢复了。
可回身所见是一张羞涩绯红的脸,这显然还是纯良版本的姬少辛。
他许是因夜色瞧不清我无言的神色,又自觉自己方才算不上什么表白。
便就这么豁出去了。
不过他到底纯情得很,颤抖着手解了半天腰带还念念有词。
为什么解不开
怎么回事
我注视他生生用腰带缠住了自己的手,记起当初给他治疗不破花毒,他半道清醒,我也是这般精神错乱的。
于是我帮他将那死结解开,而后按住他的手。
不用。
躺一起就好。
然而纯情少年还是很紧张,上床后就开始凝望床梁,连呼吸都在抖。
我侧着瞧了他半晌,忽问。
你为什么喜欢我?
昔日那个姬少辛已经说过。
但现在这个姬少辛并未经历那些抵死不忘,我便又想听他告诉我了。
被子自此被那只手攥出褶皱。
几分讷讷的话音传了过来。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第一眼看见你心跳就控制不住。
凝望床梁的视线终于一挪。
落于我。
石门开启的时候,我原本被花草、蝴蝶被许多东西吸引,但是。
那长睫微敛灵眸。
令其中满溢的眷恋浮上迷离的温柔。
一看见你。
我就变得只能看见你了。
这答案我分明自知。
因为我当时就在他边上,能看清他眼中蓦然失色的天地万物与唯一的我。
可不知为何,我就是想听他自己说。
兴许是因为这样我就有理由回应般地抱他,于耳鬓厮磨间轻声告诉他。
我也是。
就如眼下。
我话音一落,侧脸贴着的肌肤便传来烫意,伴随细若蚊呐的声音。
假如我的记忆一直没恢复,你会难过吗?
他问得小心。
我记起他与我所度的惊心动魄,所历的爱恨纠葛,一时升起万千感慨。
能和你像现在这样已经不易。
我不奢求。
然他的语气些许忐忑。
可是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是他?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这一路之所以额外拘束,总在脸红时垂眸说着不要这样,又流露黯然神伤,默默与我拉开距离,是因为顾虑这个。
若说性格举止,黑猫和小鹿显然不同。
我与他说的那些过去,约莫只令他感觉到置身事外,甚至有种德不配位的难过。
于是我不再抱他。
而是板着他的脸,抵额,看他眼中。
你说自己只看得见我。
看来是真的。
我看见他眼中的自己于眸底盛开深恋,仿佛漂泊之人攥住冥冥之中的宿命。
至幸。
这世上。
只有姬少辛会这样看我。
这天晚上过后,姬少辛虽还是时不时就会脸红,却不再眸光闪躲。
祁姐姐,我帮你把马牵出来了。
祁姐姐你看,今天的晚霞特别漂亮。
这个是我做的护腕,希望祁姐姐喜欢。
他在当前阶段还是无法直呼我的名字,却自己找到了自觉合适的称呼方式。
他会用亮晶晶的眼睛望我,在得到回应后一笑粲然,是与从前重叠的烂漫。
不知不觉行程过半,进入扬州。
城门处熙熙攘攘,城墙上方鼓声如雷,有官老爷模样的人影朗声高喊。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从今日起!扬州免除三年徭役赋税!
九州同庆!
吾皇万岁!
红绸哗啦一下从城墙上散落,层层叠叠的波纹铺开满城喜气洋洋。
欢呼叫好顷刻在周身乍响,如浪潮般迭起攀升,夹杂着几声激动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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