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照顾起付小西这个小孩来,倒是比付云佳还熟稔。
他知道付小西的喜好,也知道该怎么哄她吃掉不喜欢的菜菜。徐听然早就注意到付云佳关切的眼神,认真地对着她说:“付阿姨,我是真心把小西当妹妹的。”
付小西一岁不到的时候,两个人在楼下庭院认识了。当时柳眉枝带着付小西下去晒太阳,叛逆少年徐听然刚接了通电话,被电话那端的亲爸骂得狗血淋头,狼狈不堪。他烦躁不安,一转头,却见被柳眉枝抱在怀里的小丫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徐听然以前是不喜欢小孩的,他们总是哭闹,尖叫,活生生一噪音制造机。
于是看到付小西第一眼,徐听然朝她做了个鬼脸。这个鬼脸被他用来对付小孩,屡试不爽。
他心想,倒数三秒钟,小丫头必哭无疑。
哪知道三、二、一结束以后,小丫头咯咯笑了起来,还模仿他的样子,也做了个鬼脸。奶气未蜕的肉团子用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原本凶巴巴的可怖鬼脸,都被她做得十分可爱。鬼脸pk后,付小西似乎是缠上了他,隔着老远,晃着短胳膊短腿,黏糊糊地喊着:“格格,抱抱。”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在柳眉枝自来熟的热情下,徐听然第一次抱付小西在怀。姿势别扭,紧张无比,生怕哪个地方做错就引来一通呼号,或者手一软,把别人家小东西摔地上,怎么也不好。可是不管他这么紧张,付小西的小胳膊都勾在他的脖颈上,紧紧地,像一只粘人的小奶猫,身上还有浅浅淡淡的奶味。奶嘴挂在她的脖子上,晃晃悠悠,很是可爱。
从此以后,徐听然多了个没血缘的妹妹。天天往付小西家里跑,心甘情愿地做饭换尿裤,就连有的时候开游戏直播,上一秒还在暴锤敌人,嘲讽全开化身祖安人,下一秒看见站在门口的付小西,嘴里那句“不会打游戏就滚回去打自己”马上就变成了“西宝等等哦,哥哥的游戏戏马上打完,打完就来陪西宝玩玩。”
日子久了,全网都知道,新晋路人王westking,是个叠词妹控。
知道付小西家的情况后,徐听然对这个从没见过面的付小西亲妈颇有微词。
今日一见,徐听然仍旧没有对付云佳改观多少。
一下被个半大少年叫成阿姨,还没到三十岁的付云佳心里滋味难言,更别提在徐听然的有意行为下,更衬得她这个亲妈,才像是个外人。
付小西吃了饭,玩了不到半小时就犯困。徐听然熟练地把她抱到房间,哄她睡觉。
柳眉枝今儿不洗碗,指使女儿付云佳去做这件事。
狭小的厨房里,衬着水声,两个人少见地谈起心来。
“你怨我吗?”柳眉枝问。
付云佳拿海绵搓掉餐盘上的痕迹,没回头,问,“什么?”
柳眉枝说:“当年你生了小西,让我去都城帮你带孩子,我拒绝了。你没办法,才把孩子送回来。”
付云佳手一顿,碗池里的泡沫洁白,如雪一般。
“不怨。”付云佳说,“我只怨我自己。”
从小到大,付云佳就知道,柳眉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母亲。她打小就告诉她和姐姐,人是要为自己而活的。她爱女儿们,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柳眉枝现在守着聿城这片故土,守着这个家,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只是为了让母亲帮忙带孩子,就叫她一个人孤身前往都城,付云佳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没想过找保姆和阿姨,但真正找起来才知道,一个好的阿姨,合得来的阿姨,实在是千金难求。
最后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付小西和柳眉枝留在老家。
柳眉枝随手洗了个苹果,没削皮,边啃边问:“说吧,怎么突然回来?工作丢了?还是出事了?”
付云佳无奈地说:“妈,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
知女莫若母。
柳眉枝挑了挑精心描摹的眉,“那你说说,为什么回来?”
付云佳说:“我想西宝了。”然而这份思念和行动的决心,全然是来自于重生后的幡然醒悟和内疚。付云佳知道这奇遇一般的经历是幸运的,因为她有了一个改变过去和弥补错误的机会。只是这对于许多父母和孩子来说,大抵是要花多年甚至一生的时间,去和解,去处理的问题。
柳眉枝瞧着自己的女儿,上上下下看了好久,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正好。”她说,“我这两天有人约,去隔壁县玩玩,你就在家里照顾小西。”
“她明儿正好要去幼儿园上课,你送她。”
付云佳看着柳眉枝的背影,知道柳眉枝是故意给她和小西留下相处空间的。她应了柳眉枝的嘱托,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担心自己做不好。上辈子后来确实亲力亲为照顾了小西很久的日子,但那时候的小西,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明明也是生了孩子许久,上辈子也有经验的,现在却好像是新手妈妈一样。
付云佳心里紧张,有点拿不准这几天跟西宝单独相处的日子,会不会好过。
柳眉枝瞧出她的心里打鼓的小模样,安慰她,“放心吧,小徐也在呢。”
付云佳一听,心里别扭极了。
“我一个大人,照顾自己女儿,难道还需要小孩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