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云笑容已经逐渐消失,见他只道了三言两语又要走,一咬牙上前一步用力拽住他手:温以驰,你下午背的人是温以驰对么,现在你又要去找他?
楚瞻不懂他为什么又拉住自己,看着前面已经快走远的身影,不禁有些不耐:有什么问题?
只是认识了几个月便抵过了我们从小到大的情谊?!秦牧云带着怒气质问道,我来你的学校多少天了,你有和我聊过几次么?你有和李途胡阳他们聚过几次么?温以驰温以驰,处处都是温以驰,你是被他灌了什么药了,连我们这些朋友都抛在脑后了?
小瞻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失望,难不成你还能喜欢上他了么?秦牧云这句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好似把自己的心思也摆在了两人面前,自己变成了个醋缸子一样似的,正想着怎么找话圆回,楚瞻突然的一句话让他哑口无言。
是喜欢,与对你们不同的喜欢。
楚瞻没有在他面前藏着掖着什么,淡淡地说出了足以让人张目结舌的话语。
秦牧云张了张嘴,心道早该料到了但当对方说出来时又无法真正相信。
楚瞻垂眸静静地看着秦牧云:我一直以为你和胡阳他们都应该清楚我的性格,从前和你们相处的方式一直如现在这般,如果你现在醒悟过来,这样的我不合你的心意让你感到失望了,那我很抱歉。
楚瞻挣开他手,没再看他一眼,大步走远了。
温以驰请完假就直接出了校门,他请假的时候李峰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对他的态度比之前要好的多,不知道是梨月瑶在一边的缘故还是因为他负伤帮班里拿到四百米接力赛第一的原因,总之李峰没有针对他,直接给他批了假条让他走了。
梨月瑶一直扶着温以驰送他到校门口才走,好了,就送你到这里吧!温以驰你回家好好照顾好自己,小心伤口不要碰到水,听到了吧?
听到了,我耳朵又没有聋,温以驰笑了下,没想到梨月瑶你也有关心人的一天,啧啧,让我不禁回想了从前,果然还是你现在顺眼一点。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之前就不好了?我还需要你来评价么?梨月瑶瞪了他一眼,但见到他开朗的笑容,不知怎么回事只感觉脸有些发烫。
嗯嗯,你不需要我来评价,那么梨大小姐我就先溜了,再见。温以驰随便回了一句,便不欲多留,说完就转身出了校门。
因为膝盖两边都有伤,温以驰自己一个人走的很慢,一边走着一边在手机上约了辆车。
好不容易走到路口边上,温以驰又在原地等了几分钟车才到,而且不仅仅是等到了车,还等到了个楚瞻。
走过来,拉开车门,扭头示意温以驰上车,楚瞻这动作一气呵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约的车。
温以驰觉得莫名其妙的,楚瞻你跟着出来做什么?
送你回家。
送个屁啊,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去。
你先上车。
司机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开始催促了,温以驰只好先上车,谁知道他前脚刚进后脚楚瞻就跟了上来,想推他下去都不行,倔得很。
温以驰瞥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有病,我又不是残废了还需要你这么周到的送我。
楚瞻沉默了一会,突然叹了口气,语带无奈:蠢,我看你是身体没事脑子倒是快卡壳了,安全带也不记得系。说着倾过身子帮他把安全带拉了下来扣好。
温以驰摸了摸鼻子,倒没有误会楚瞻要亲自己,只是突然忘了系安全带让他觉得之前说的话有点尴尬。
而且楚瞻不是说自己是他喜欢的人了么?为什么对喜欢的人还是如此的毒舌说实话,自己之前看不出楚瞻的喜欢也挺正常来着的,如果不是楚瞻说了,这表现得任谁也会觉得只是兄弟朋友间的互损吧?
这不是在和你说话才忘了么?唉,温以驰也学着刚刚楚瞻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现在也坐上车了,执意要送我回家,那我也没办法,只是我家寒碜,到了地方我可不留你宿啊。
言下之意就是到了地方就赶紧走。
楚瞻斜他一眼,还没开口,倒是在前面开车的司机听到他们对话觉得有趣,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插话道:你们两个人的感情真好,穿着一样的衣服是不是兄弟啊?谁是哥哥弟弟啊?
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夸他们感情好了,温以驰也不知道他和楚瞻是哪里给出的错觉让他们觉得感情好的。
大叔,我们只是朋友,不是兄弟。温以驰道。
朋友?司机语气有点古怪,想起前一阵子在女儿手机里看到的两个男人谈恋爱的电影,再看看这两人的情侣装,恍然大悟:喔~知道了,男朋友好基友是吧,我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我都都理解你们这些小年轻的!
大叔你在说什么呀,什么男朋友好基友的,你专心开车吧。温以驰也是佩服现在跑出租车的人的想象力。
听着温以驰无语的抱怨,楚瞻不知不觉想笑,他也确实是笑了一声,低低的嗓音听着让人耳朵痒痒的。
温以驰偏头看着他:笑什么?
细碎的发丝垂落在楚瞻眉间,楚瞻嘴角的一丝笑意柔和了他凌厉的气质,笑你又蠢又可爱。
温以驰:什么叫又蠢又可爱如果你要夸人其实可以把蠢去掉,然后可爱换成帅,绝对有效。
嗯,你很帅。楚瞻眨了眨眼睛。
温以驰被他这一记直球打得有点懵,低着头怀疑楚瞻没来学校的这段时间是不是修炼了嘴甜技巧,惯会讨人开心的。
温以驰租住的房子离学校不远,在车上待了几分钟就到了,两人下车时太阳已经快落下,天空被夕阳染红了一片。
眼前老旧的单元楼被黄昏笼罩着,看上去年代颇为久远,附近的小摊贩和坐在树下打牌的嬉笑声都带着浓厚的市井气息。
温以驰随意和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阿姨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回头就看见楚瞻皱着眉呆在原地,在这个市井小民之地看上去格格不入。
有人骑着载着菜的小三轮从胡同里冒出来,楚瞻正好挡住了他的路,那买菜的骑得很急,温以驰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楚瞻。
温以驰皱了下眉,看着前面扬长而去的小三轮,又看了一眼楚瞻:这里三轮车到处窜,也不装车铃,小心点儿。
胳膊上的手透过衣服有点暖意,只是一会便送松开了,楚瞻顿了顿开口问道:你就住前面这栋楼?看上去好像没有电梯,你住几楼?
这总共也就六层楼,又是老房区了,怎么可能给安电梯,而且我住的也不高,就二楼。温以驰捏着手机看了看时间:嘶,都这个点了。
家家户户做饭的香味从窗户里飘下来,多面几家小店用餐的人也多了起来,各种香味混在一起勾起人的馋虫。
温以驰余光盯着旁边眯着眼一脸严肃的四处观察的楚瞻,心里琢磨着,开口道:这个点了,你要回家还是去吃饭?说到这里温以驰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向对面的一家饭店,吃不吃煲仔饭,我请你?
那家煲仔饭的店面很小,人倒是挺多的,还摆了几张桌子在外面供人使用。
楚瞻抿了抿唇,低头扫了一眼他膝盖上敷着的那两棉纱,刚缝完针你能吃这么重油重盐的么?
没事,医生说别吃太辛辣刺激的食物就可以,温以驰想着煲仔饭锅底的锅巴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他是请客但主要是自己很想吃:别想了,一句话,吃不吃?
楚瞻有洁癖,对于街边小店向来是拒绝的,但话到嘴边又违心地答应了,嗯,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了,温以驰觉得腿上的伤口都不怎么痛了,都不用楚瞻扶,一个人走的贼快,占到了两个店外的位置。
温以驰招手让楚瞻快点坐好,坐外面虽然有点冷,但坐里面人又多有挤,吃完浑身一股味。
楚瞻本来还担心他跑这么快伤口裂开,但见他没有大事,脸上还挂着笑容一副很熟练的模样拍着凳子让他坐下,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等两人都坐好了,有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
你要吃什么,你先点吧。温以驰把菜单递给楚瞻。
这家店的菜单应该用了很久,边角处沾了些油渍,楚瞻两只手指捏着菜单匆匆看了一下随便点了一个牛腩煲仔饭便把菜单给回了温以驰。
温以驰经常在这家店吃饭,也没看菜单,点了自己最常吃的滑鸡煲仔饭就合上菜单给服务员让去做了。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在这种小店里吃过饭?温以驰倒了杯水喝着,见楚瞻一直紧皱着眉,坐姿周周正正的看上去有些局促不由问道。
楚瞻:嗯。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店做饭不干净?其实有些店的厨房是很脏,但有些店挺干净的,这家算好了,温以驰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把桌面擦了擦,深藏在各种街头巷尾的宝藏小店,好吃又便宜,是和大餐厅截然不同的风味,放心,吃不坏肚子的。
温以驰的声音很随意,就这么闲聊着,让人觉得很舒适,这种相处方式很熟悉,楚瞻有这么一瞬觉得回到了两人住在棠江小区的日子,两人经常一起聚在一起吃饭,温以驰这么说着,他就这么听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他吵吵闹闹的挤进了自己的世界。
楚瞻盯着被擦干净的桌面,静默片刻,蓦地生出一点庆幸,能就这样待在他身边也让他心生欢喜。
上菜的速度很快,温以驰的眼睛一看那两锅煲仔饭眼睛就亮了起来,把楚瞻点的牛腩煲仔饭推到他面前:香吧?
楚瞻这段时间食欲还是和之前一样很差,几乎每天都只是吃一顿饭,偶尔吃几颗糖勉强补充着热量。
楚瞻拿着筷子,闻着食物的味道却不觉得有多香,只是对上温以驰的眼神,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温以驰看出楚瞻对食物的态度并不热衷,他不明白,明明是处于生长期最容易饿的时间,为什么楚瞻老是这么抗拒吃饭。
你是不是没来学校那段时间没好好吃饭,瘦成这个干巴巴的样子。温以驰嚼着饭,含糊不清地道:又瘦又白的,感觉和张纸一样薄,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过要好好吃饭来着。
楚瞻挑了口牛肉塞进嘴里,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地吃着,他是说过好好吃饭,但是之前一个人缩在房间里精神状态不好,再加上身体还是下意识排斥,确实是没有吃多少。
什么生物都是要胖胖的有点肉才可爱,温以驰想起街道经常趴在地上晒太阳的流浪猫,胖胖的很可爱,想到它忍不住笑了笑:要是瘦成排骨,啧,那可太丑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楚瞻咀嚼的动作一僵,垂下眸子,面上情绪淡淡的,但内心却是翻天地覆一片乱。
以驰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在影射我丑么?
楚瞻从前并没有在意过外貌方面,也没打扮过自己,他心知自己不算丑,但面对温以驰说的话他不能不想多。
或许是最近没好好吃饭,瘦脱相了。楚瞻反思着自己。
身旁坐着的人吃饭的速度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快了许多,温以驰吃着饭注意到瞥了一眼觉便有些懵,刚刚楚瞻不还是兴致缺缺慢吞吞吃的么?现在这积极的态度未免转换太快了一点不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楚瞻冷着脸吃饭的模样看上去好像有一丢丢委屈。
好歹也是乐意吃饭了,温以驰只当他是开窍了在克服厌食的困难。
温以驰第一次见到楚瞻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的,而且还是在这路边小店用餐。
对于面前的两个空碗,温以驰欣慰的点点头,今天的煲仔饭居然向楚瞻安利成功了,果然即使是楚瞻也无法抗拒一碗美味的煲仔饭,如果不能那就两碗!
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也能喜欢,温以驰有些乐呵的掏钱包结账。
吃过饭后,才刚过晚上六点,天彻底黑了,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银白色的光落满了地板,几点星子零零散散布在夜幕上。
吃饱喝足,各自各家,本应该如此,但楚瞻执意要送温以驰到家门口,从店里离开就紧跟着他步伐。
温以驰腿上的伤口已经不怎么痛了,他就当饭后散步慢慢走着。
楼道狭窄,阶梯却有点高,好在只是二楼,只是走了一会就到了,温以驰看着前方贴着各种广告小报的房门漫不经心道:前面就到了,就这么几十米,楚瞻你其实没必要一直送我到家。
楚瞻在温以驰身后盯着他的背影沉默着,有时觉得自己和他离得很近,有时又觉得很远。
直到两人走到了二楼房门前,他才低低说了一句话:有必要。
什么?温以驰正在开锁没听清。
看着你安全进家门我才觉得安心,楚瞻笔直地站在面前,无声地望向他,语气带着认命的无奈:你总是受伤,总是把自己处于危险的地步,总是这么让我担心。
逼仄昏暗的楼道里,楚瞻眼眸里好像也落了几点星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温以驰愣了愣,可能是气氛太恰当,他觉着这刻的楚瞻像是脱去了在外人面前冷漠疏离的面具,不再是之前那个遥不可及的小说人物,卸下了伪装和防备,他只要往前走这么一小步,便能得到他所有的信任与喜欢。
两人视线相撞,楚瞻定定地没有再躲开,他已经尝试过逃避一次了,但情感的本能没法控制,如果能压抑住想见到他的冲动,那他现在就不会站在这个阴暗的单元楼里。
少年时的欢喜总是这般浓烈,不加思考,不去犹豫便袒露出和平时相比没有半点逻辑的行为。
温以驰脑袋难得有点乱,老旧的墙面隐隐约约透来不知道从哪传来的笑声,楚瞻的眼睛这样亮,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正在小心地观望着自己的面色。
墙里透过的笑声一会就断了,四下寂静下来,
啪嗒一声,一直卡在锁芯里的钥匙蓦地开了锁,门口开了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