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 整个金陵城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小皇帝赵禅真到了束发之年,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突破了永安王等一干别有用心的倒皇派的重围, 成功执掌政权。
所以,礼部操办的束发之礼, 按照的是登基大典的规模来办的。
在束发之礼前一周, 南阳老人被李巍请出山, 来到了金陵。
赵禅真以很高的礼遇接待了他, 并在大殿和他促膝长谈,足足谈了两个时辰, 南阳老人总算愿意留下来, 扶持朝政。
南阳老人名叫苏和同, 原本主张激进的改革, 后来永安王带军入京, 他便趁乱逃走, 隐居多年。
这么些年, 他隐居在南阳,并不是整日喝茶赏花,反而整理了古人的一些农业知识,装订成册。
赵禅真想让他当丞相,苏和同却不愿意,他只想把自己整理的农经让更多的人知道。
无奈,赵禅真只能奉他为上卿, 并赐府邸和用来验证农经的良田百亩。
身上的龙袍是三月份就由宫内的织娘开始赶制的, 据说丝绸是永安王从青州高价购来, 质量上乘。
赵禅真正是猛长身体的时候, 有经验的织娘特意做大了些, 到了六月份试穿的时候,却刚刚好。
他站在等高的铜镜面前,张开双臂,任由宫女为他调试衣服。
铜镜里的人面冠如玉,眉眼多情,他的上唇有些薄,下唇又稍厚,笑起来便带着勾人的小模样。
赵禅真身高足有一米七二,不过半年多的功夫,他长高了二十公分。原本精致的模样也长开了,从一个漂亮的哭包,到现在惹人爱慕的风华少年。
只一瞬间,赵禅真便有些恍惚……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好看的像是四月里山寺间开的正盛的桃花,脑子里不自觉就想到,他这副样子,真不像是个皇帝啊。
他没有见过那个是他父皇的男人,也无从得知,他是否生的像他这样多情。不像是个威严的帝王,反而像是……
像是什么呢,赵禅真也想不出来。他只知道,庙里庄严的菩萨好看,但只是种和蔼可亲的好看,而不会太过艳丽,惹人遐思。
因为这张脸,他必须要严肃起来,下狠手段,有时候还要见些血,才能镇压住那些不乖的人。
他再想想清竹,只记得她常年一身僧衣僧貌,生的圆脸杏眼,在他眼中却是极美的。可乍一看,又和庙里别的僧人没什么二般模样。
想到清竹,赵禅真的心便沉了下来。
他束发之礼,清竹会知道吗?
之前他想她的时候,秋实便会告诉他,当娘的都会想孩子。就像秋实那时候被卖,前一晚,她透过窗户看见,娘抱着她的襁褓偷偷哭呢。
所以她心甘情愿被卖到宫里,她知道,不是生活所迫,当娘的都不会对儿女下手。
赵禅真听了她的话,经常会想那个画面,昏暗的屋子里,一个母亲抱着孩子幼时的襁褓,为了离别而哭泣。
他代入了清竹和自己,一下子就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勇气。清竹是个女人,还只是个尼姑,她不是故意丢下他不管哩。
都说男孩像娘,他长的应该和清竹很像吧?可惜离别太久,他以前也不是经常见到清竹,现在脑海中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
赵禅真有些不满,鼓起脸颊,看起来又多了些稚气。等那些宫女要整理他身前的衣服了,他便又板着脸。
小宫女红着脸,圈着他的腰,替他束腰带。小皇帝长大了,连胸膛都比以前有安全感,她不自觉贴的更近,却被赵禅真毫不客气的推开。
宫女“砰”地一声碰到铜镜上,吓的跪倒一片侍人。
赵禅真无声张嘴,想要伸手,却又立马收回,振袖。
他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眼前的宫女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早就吓得摊在地上不知所措。
赵禅真觉得她可怜,可若是今天可怜了她,明日便会有数不清的宫女故技重施。
秋实见他半晌不说话,便知道他心中所想,连忙挥退众人:“都退下吧,每人扣两个月的月俸。没有下次了。”
“是。”宫女鱼贯而出。
房间里只留下小皇帝和秋实,赵禅真咬了咬唇,神情有些落寞,“秋实,朕是不是变了?”
秋实给他整理着腰带,闻言,抬眼在他脸上扫了一下。以前在她面前,小皇帝从来不会自称朕。
她露出娴静的笑,安抚道:“陛下就是陛下,一直都是。”
赵禅真沉默。
秋实帮他穿好了礼服,怔怔地看着他的模样,“陛下真的长大了。”
赵禅真才露出笑来。他不是一直在等着长大吗?
大礼那天,钟琤再也找不到借口避而不见了。上次他装病,还诈死,又被小皇帝的眼泪弄到崩溃,说自己不死了。
也不知道赵禅真信没信,反正来给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少了。
钟琤最近得了新乐子,他迷上了一种石头,盛行于文人之间,名叫袖石。每日所做,也就是把玩袖石,给袖石做不同的装饰搭配,比如把天青雨色石放到碗莲里。
玩得不亦乐乎。
就连大典这天,怀中都揣着几颗石头,打算无聊的时候观赏。
钦天监选了个好日子,万里无云,很热。好在钟琤并不会觉得太热,从早上九点,一直到上午过后,大典才算正式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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