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时候住在他家起就爱上了他。
他以为他知道的,他以为他们都知道的。
可沈凉川确诊胃癌晚期那天,赫萧也和林言说过同样的话,他们都觉得他是在作践沈凉川,他们都以为他不爱他了。
那沈凉川呢。
他呢?
他是不是也觉得他不爱他了。
他是不是也觉得他就是那么狠心肠的人了。
傅洲突然害怕了起来。
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就要往急诊室里跑。
他不能让他这样误会!
他是爱他的!
如果如果他觉得连他都不爱他了,他该怎么办!他一个人怎么熬的过去!
傅洲泣不成声,腹部捱了林言狠狠几脚,立刻绞疼得抗议起来,他却像完全没有知觉,蹭着地板往急诊室的门口爬。
他的阿川!
该有多疼!该有多孤单!
他感受不到他的爱,硬撑着一口气要逼他放弃他。
他一直这么善良。
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对他好的!
他应该娇惯他,让他像当初小孔雀一样的骄傲。
傅洲疼得蜷缩在地上,全身的冷汗几乎要将衣服浸透了。
可身体上的疼抵不上心里的半分,他不知道沈凉川一个人在那种无爱的感觉下撑了多久!
他又难过了多久!
他想都不敢想!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觉得说这些话还有意思吗?
林言看见傅洲狼狈的样子竟是没有出言讽刺,只是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好笑,他不知道陆洲现在这样是在做什么。
好像表现的他真的很爱沈凉川一样。
可他是不是忘了,沈凉川变成今天这样,就是因为他陆洲!
他以为沈凉川会稀罕他那一句爱吗!
他连命都不要了!会稀罕他的爱!
林言的眼睛涩到了极致,不想再争辩一般别过头去。
还有意思吗
傅洲伏在地上的身体狠狠一颤,牙齿咬破嫩.肉,铁锈的腥味充斥了整个口腔。
对啊。
没有意思了。
他的阿川早就对他死心了。
傅洲喉咙里一直哽咽的哭声终于爆发了出来,声音压抑到了极致,从胸腔中撕裂,仿佛啖肉咳血却又夹杂着深重的悲伤。
所有人都被这哭声震住,久久不能回神。
沈凉川最终还是救了回来,不过没有人脸上的凝重减去分毫,他们都知道,救回来也算不了什么了。
那个青年已经是油尽灯枯,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
所有人都在担心傅洲的精神状况,梁平一步不离的跟在傅洲身边,连傅雨疏都心惊胆战的推了毕业设计守在医院。一边照看沈凉语,一边不停的往傅洲这边跑。
可傅洲却出乎意料平静的可怕,他就抱着青年单薄如纸的身体淡淡的笑,甚至脸色没有一丝狰狞的告诉赫萧不做化疗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用额头轻轻磕了一下青年的唇角,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再抬眼的时候,眼里没了水光,仿佛青年真的醒过来和他对话了一般。
他听到了。
他说痛。
他的阿川那么怕痛,如果要清醒着做化疗,又要受多少罪,呕多少血。
他舍不得。
他的小孩累了,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自私的留着他。
这样,他会不会对他的厌恶少一分。
这小孩从小就软软糯糯,扛了这么久,怕要是恨死他了。
傅洲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可是他却是笑着的,那笑就像生生撕扯了灵魂后的坚韧,他知道,再没有人能分开他们了。再没有了。
【叮!黑化值3,爱意值+100,当前攻略目标黑化值2,爱意值300】
赫萧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一夜,第二天出来后看着傅洲的眼睛轻轻摘下了眼镜:
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这两周他会频频陷入昏迷,不要到他死了都有没有完成的愿望。
傅洲听到后背影狠狠僵了一下,随即又一丝不苟的帮青年铺着床单,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说完便重新坐在床边直直的盯着沈凉川。
他不再固执的想要叫醒他,也没有再掉一滴眼泪,只是他却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仿佛除了沈凉川,再没有一个人能入的了他的眼。
傅雨疏心惊,想上去拍醒二哥,却被赫萧一把拉住,傅雨疏生平第一次看见那样冷静的医生红了眼,难过却又无能为力。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所有的事情又好像全部打乱了节奏。
直到青年再次睁开眼。
费力的用手拉开呼吸器,沉沉的看着傅洲。
傅洲好像从不担心青年不会醒,看到他醒来也没有喜形于色,甚至帮他拉开呼吸器,让他说话好说一些。
沈凉川没料到傅洲会这么好说话,愣了几秒,呼吸不上的时候才堪堪反应过来,他看见傅洲拉着呼吸器的手抖了,眼里红的能滴下血来。
从来都是不计后果的人小心翼翼的跪在床前近乎克制的哀求:你现在还很虚弱,我们等一会儿再说好不好。
沈凉川身上很难受,却是为数不多的在清醒的时候听见傅洲这么卑微的话,不由偏过去一点看到傅洲的表情。
他以为傅洲在哭。
可他却硬生生给他挤出了一个笑。
沈凉川心里突然就疼了起来,迅速的别过头去,泪水就那么聚在眼睑里,将去不去。
傅洲没有再强硬的搬过他的身体,只在一旁静静的等着,直到青年从窒息的心悸中缓过来,说出了凉语两个字。他才有了反应,一声不吭的帮青年准备出去穿的衣物。
沈凉川的肿瘤累及肺部,每呼吸一次都嘶哑的要耗费很大的力气,傅洲像是没听到一样,只小心的给青年穿完衣服,将他抱到铺了厚厚被褥的轮椅上。
沈凉川本来做好了难受许久的准备,不知道是自己感觉已经丧失了还是怎么,竟意外的没有很疼。
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任由傅洲给自己带上口罩,推他去找凉语。
沈凉语手术后恢复的很好,只是小姑娘一直吵着要见哥哥,沈凉川那段时间失了智,傅洲让赫萧编了一堆瞎话,说她哥哥有事去了外地,回来要看到她全好了才会陪着她。
后来又让傅雨疏过去盯着小姑娘,这才让小姑娘乖乖的养起了病。
沈凉川去的时候凉语正巧被傅雨疏推着在楼底下晒太阳,傅洲心里一动,正要喊凉语,却被青年急促的按住了手背。
沈凉川心里一急脸都憋红了,只能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气脆脆的拍着轮椅的把手。
傅洲心疼的不知所措,跪在草地上颤抖的抱着爱人的肩膀,沈凉川生怕傅雨疏和凉语看见了他,一直用力的往一边别。
他自己是将死之身,他只想远远的看一眼凉语,只要她过的好,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不能让凉语看见他这个样子。
他不能在凉语还这么小的时候让她连希望都看不到。
傅洲怎么会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难过整个心脏都在滴血,只能一下一下抚着爱人的后背,笨拙的让人心疼你别急,你不愿意过去,我不会推你过去的。
她不会怪你的,她一直很喜欢你,傅雨疏也是因为与你有几分相似,我又骗她是哥哥找来的,她才愿意让傅雨疏照顾她。
她很棒,已经开始自学三年级的课程了,她说之后去了学校要和你一样次次都考第一。
傅洲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强力压着自己哽咽的哭调阿川,我陪你去看看她,好不好。
他的阿川那么好。
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不该到死也不能见妹妹一面。
不不
沈凉川眼泪一刻不停的往下落,他只能用力的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巴,让自己不要难堪的哭出声来。
不要见她,我快死了我不能咳咳咳,咳咳咳咳。
沈凉川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与沈凉语在的地方隔了很远,但他还在压抑着自己不让声音传出去。
血沫溅到毯子上,眼前一片黑朦的晕眩,沈凉川听到傅洲焦急的声音,他恍惚的想要让自己恢复视力,抬眼却看见了一把黑洞洞的枪。
下一秒。
傅洲感觉自己被大力的推开。
温热的血,就那么直直的溅在了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败了呜呜呜(┯_┯)
日万日了一半。
小红包~明天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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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我把偏执学长当替身(完)
巨大的冲击力旋转着绞进青年的身体, 轮椅被掀翻。
他看见傅洲骤然放大的双眼,看见傅雨疏感应般的看向他们这里。
明明那把枪是消音的,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在往这边跑。
沈凉川感觉不到痛, 直到顺着那一群人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大片大片涌出来的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给傅洲挡了枪。
心已经凉透了的青年终于察觉出了一丝紧迫, 他拼命的想要撑起自己看一眼自己的妹妹, 却整个人被紧紧的搂在怀里。
有人在抱着他跑, 撕心裂肺的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
那么悲伤。
那么难过。
傅洲第一次抱着沈凉川摔倒在了地上, 他不停的擦他嘴角的血,眼睛红的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发了疯般的嘶吼。
阿川,阿川
不要我求求你好不好求求你。
傅洲浑身都是沈凉川的血,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血能有那么多,明明他只是推着他的阿川出来看一眼凉语。
他明明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总是会变成这样。
他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他只是爱他而已。
傅洲整个人都在颤,他想开口求爱人的原谅, 一张嘴却是满口的腥味。
沈凉川被箍的有些难受,他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流失,就连一直恶心的想吐的胃里都慢慢开始不那么翻江倒海的难受。
他突然意识到, 他该走了。
一直犹疑的情绪冷静了下来,让他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拽着陆洲, 一口血一个字的说道:
凉语帮我骗骗她
那些让两个人遍体鳞伤的痛处在生死面前还是落了后。
他终究是信他的。
即便他说尽了狠话。
死生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却还是只敢把自己唯一的亲人托付给他。
能骗几年是几年吧
沈凉川呼吸的急促, 他听见男人喉咙里压抑的哭声, 他怕陆洲听不清他的话, 更加费力的从自己胸腔中找到共鸣:或者让他照顾凉语,
沈凉川失神的看了一眼傅雨疏,他还是少年的样子,脸色惨白的与他对视。
他很善良。
凉语和他在一起也很开心。
沈凉川心里涌上了一股小小的委屈, 可这委屈只是旋了儿一下,又被深深的羡慕取代下去。
他应该录一些视频给凉语的。
不然凉语长大了忘记他了怎么办。
她曾经是那么喜欢他的。
沈凉川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不甘心的想要看一眼凉语。
却又害怕小孩看见他这样子会晚上睡不着觉。
他不舍得让凉语惊醒的时候眼前全是自己死时候的样子。
可眼皮好沉他好想睡。
我都录下来了。
傅洲没了声,用气音从齿缝里挤出我一直在录阿川,你再睁开眼看看好不好。
她就被护工带着在走廊那里,你睁开眼,我就带你过去看她,好不好。
傅洲连青年的呼吸都不敢试探,只用尽力气将青年嵌在自己怀里,好像这样就能阻止青年生命的流逝。
沈凉川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到最后我都是看见傅雨疏才想起的一切!
我恨我那时候了还在爱你!
我恨明明我不想林言一个人受傅征操控,却对傅雨疏下不去手!
我恨为什么你伤我如此,我的本能还是在保护你。
我恨即便是关于凉语,你也能轻易看穿我的心思。
我恨你,傅洲我真的恨你。
我知道的,我知道
不要死,求求你。
阿川,求求你不要死。
傅洲泣不成声,他看见青年的眼瞳一点一点涣散。
看见青年再发不出一句声音。无力的做着唇语。
直到冬季涩冷的冰落在他的睫毛上。
他突然笑了。
他说,陆洲你看,下雪了。
我们小时候明明最喜欢下雪天了。
接着,那双清澈透明的眸子,在漫天飞扬的晶莹中彻底闭合。
他似乎,是想抱抱他呢。
只是他没力气了,手都掉在了地上。
傅洲全身都僵了起来,仿佛生活在一场再也醒不来的噩梦,那些逼迫他不停伤害的往昔走马灯般一幕一幕极速的在他眼前后退。
他看见一树一树的法国梧桐掩映在夏季微凉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