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好多人没搞这一套,自己人走不远,不熟的同学也不会因为一张纸生出牵绊。几年后用来贴大头贴的胶水不粘了,人名也就对不上脸了,当时印着埃菲尔铁塔和英伦风邮票的包装再一看都成了非主流,油漆掉了一圈,一摸蹭一手铁锈。
郑可心心里的石头还没放下,转眼,倒计时标牌上就只剩下最后一张纸。
六月七八号那两天,林城和往年一样下了雨。郑可心还在上初中时,一次高考占考场学校放假,在车区还听人说过,高考年年人工降雨,怕天气太热影响学生情绪。
转眼好些年过去,郑可心成了怕被影响心情的高考生,最后一门英语还有五分钟收卷,她答完最后一点连忙掐着时间回头检查,忽然想起了那个未被证实的传言。
窗外的小雨已经停了,外面树丛茂密,层层叠叠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彩虹。
考完试大家都没着急往外走,好些人围着学校前院的锦鲤池打转,郑可心答了两天卷子神经紧绷,听到一个女生对着锦鲤念念有词,说要是过了一本线就给一池子鱼烧香火。
郑可心听着听着慢慢笑了起来,许念念从她身后的楼梯上飞奔下来,在郑可心回头的那一刻,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
郑可心慢慢缓了口气,很用力很用力的抱紧了她。
高考结束了。
当年中考结束,徐中的毕业生几乎承包了一整个ktv,留给学生的四楼装满了,好几个班直接上的五楼。他们班软磨硬泡,愣是把班主任请来参加他们的毕业聚会,欢天喜地的陪他们唱《巴啦啦小魔仙》。
其实《巴啦啦小魔仙》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上了初中,已经不是跟一帮小屁孩抢变身棒的年纪了,大家更多的是吐槽里面的感情线和服化道——小蓝姐姐全程穿的是橙色衣服,真是比柯南永远一年级还难以理解的谜题。
现在想来他们班主任当年都奔四了,头发都缺了一半,谁乐意跟他们一群小屁孩唱什么动画片主题曲,鬼哭狼嚎的ktv哪有自己家清净。
是他们这群熊崽子太不懂事。
郑可心轻轻笑了笑,许念念摇了下她的手:“笑什么?”
“嗯?想起当时初中毕业大家一起去唱歌的事情。当时班里有个男生喝多了,一进房间摔了一跤,眉毛撞伤了,还去医院缝了针。”
考完试可以坐校车,不强制,于是好多学生都没有跟着校车回,下过雨的空气里有一股特别清新的泥土香,许念念踩着水坑跑来跑去,弄脏了新洗的小白鞋。
郑可心也不说什么,陪着她踩。
“对了。”不知道从哪飘来的试卷在空中诡异的飞舞,许念念忽然站定,而后慢慢倒退着走,“其实我那天就认识你了?”
“那天?”
“就是你刚刚说,有个男生去医院缝针的那天啊。”大坝无人,拦着环着徐中的水库,许念念伸手指向远处的青白相间的教学楼,从夕阳方向吹来的风卷着两个女孩子的头发,吹起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甜味。
“你肯定不记得了,初中毕业聚会,那天我们班也在ktv,我们是一起坐电梯上楼的——我就说你不记得了。”
许念念佯装失望的瞪她一眼,看到郑可心一脸茫然,又无奈的笑了。
她当然不会记得电梯里匆匆一面的过客。
“是吗......”郑可心的确全无印象,她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奇怪,“但你怎么会知道那人是我。”
“嗯......”许念念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样轻松的时刻去提盛芸明,于是又一次错开了那张纸条,“啊!因为和我一起上楼的同学认识你,说你就是那个四中校长儿子跪地告白的女主角。”
......
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念念看她表情好玩,一下一下拽着她的手:“太奇怪了,你说为什么咱们两个初中的时候不认识呢,明明是一个学校的,还都在二组,两个班离得那么近。”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着像撒娇。
“其实不太奇怪。”郑可心伸手揽住她,帮她把头发整理好,“我当年连自己班的人都认不全,发作业也总是发错人。”
“可我们肯定是见过的,可能一起做过室外卫生,一起跑过八百米,或是在同一个考场考过试,没准还是前后桌,可能我们很多次面对面,只是那时候还不认识而已。”
“是啊,那时候都是擦肩而过,不过还好——”郑可心摇了摇握在一起的手:“现在我们在一起了。”
六月已经入了夏,可雨后的温度只有十几度,晚来风起温度更低,吹得人身上起鸡皮疙瘩。
许念念说要吃点高热量的,跑去菜店买了一袋小鸡腿和好几样青菜,回到家又把之前剩的馄饨和面包片翻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通通裹面糊下油锅,撒上椒盐和辣椒粉做了一大盘金黄酥脆的炸食。
毕竟万物皆可天妇罗。
郑可心跟在许念念身边也长进了很多,举一反三把家里的水果、果汁、牛奶全都翻了出来,切块的切块,加热的加热,最后倒进模具扔到冰箱冷冻层冷冻。
毕竟万物皆可吉利丁。
凝固需要时间,许念念翻出郑可心买的小锅开始加热牛奶,郑可心跟在一边看,问她要做什么。
许念念神秘兮兮的笑了声:“教你一个特别简单的好吃的,我的独家秘方。”
牛奶开始冒泡泡,许念念往锅里加了两块德芙黑巧和四勺燕麦,没过一会儿,浓郁的香味在小屋里荡漾开来。
好香!闻着就好香!
牛奶和巧克力的比例刚刚好,不会太甜也不会太淡,一口下去身上的凉意全都消散了,燕麦片不禁煮,入口即化,但巧克力的味道散下去还能闻见淡淡的麦香。
郑可心一口气喝掉一大杯,意犹未尽的抬起头:“你说,放吉利丁冻起来怎么样。”
然后被许念念推了下额头:“魔怔了。”
之前聊天时听乔源说过,他高考完那晚绝对是要通宵的,安冀问他为什么不睡觉,他说要好好体会那么多知识留在脑子里的感觉,怕第二天醒来就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了。
宁致在一旁呵呵笑:“不怕,忘了被你爸揍一顿,不仅能想起来加减法,还能想起来三角函数。”
高考结束的夜晚大概是很多人的不眠夜,但郑可心和许念念早早就上了床——她们两个就着动画片吃了一晚上油炸食品,又喝了好几杯热乎乎甜滋滋的巧克力奶,酒足饭饱就犯困,然而油炸食物和甜食刺激多巴胺分泌,躺到床上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两个人笑着闹着把从小到大好玩的事情讲了个遍,说到最后嗓子实在撑不住,累的直咳嗽。
一直折腾到半夜三点,这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然而许念念睡熟了,郑可心却忽然挣扎着醒了过来,双倍多巴胺带来的双倍快乐悉数退去,她觉得自己好像刚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心口空了一大片,像是回到了那个闻到煤气气味的夜晚。
她呆愣的躺着看天花板,而后挪开许念念的胳膊下了床,打开冰箱把已经冻好的“小方块们”拿了出来。
小方块们颤颤巍巍的晃着,若是去掉其中的水果在表面裹上一层椰蓉,学名应该是叫“椰奶小方”。
她回到卧室找了一张毯子垫在床边,没出声,坐到上面一口一口吃着。奶味很足,但不是很好吃,糖放得少了,不足以麻痹神经,入口只让人觉得凉。
郑可心想着,这样快乐的日子,好像要看到尽头了。
她守着许念念看了一夜,见她快醒才回到床上,然后和她同时睁开眼,像是睡了个好觉刚刚醒来那样,伸了个懒腰说早安。
许念念咕噜咕噜滚过来抱她。
郑可心反手抱住她:“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许念念像是睡魔怔了,听到这句话忽然飞速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呆愣了一秒又朝着床垫砸了回去,郑可心连忙起身接了一把,搂着她摔在了床上。
许念念喃喃嘀咕了一声:“考完试了......”
“对啊,考完试了。”
倒计时表那样厚重的一沓,一页一页撕下去,也早晚有撕完那一天,没有什么是没有尽头的。
所有人紧绷的弦都变成了抽动的神经,一群国家保护动物瞬间变成散养野猴子,上蹿下跳,开心的说话舌头都捋不直——大家扛着巨大压力的神经线慢慢放松下来,睡过一觉彻底明白,高考过去了。
许念念躺在郑可心怀里,忽然挣开她的胳膊凑上来亲了她一下,像是在确认某个神秘世界的通行证,而后她翻身支着胳膊趴下来,揉了揉郑可心的眉心。
“考完了就别再想了,想吃什么,我有点饿了,要不——我们烤只鸡好不好。”
她说着要爬起来,郑可心伸手拦着她,又把她拽回怀里。
郑可心心脏跳的很快,那些压抑的不安叫嚣着要破土而出,许念念趴在她胸口上,被密集的心跳声吓了一跳,抱着她揉了揉她的胃:是不是昨天喝了太多巧克力肚子不舒服?
“念念......”郑可心差点把自己的不安说出口,她想和许念念聊聊她们的以后,聊聊他人的看法,聊聊两家父母的态度,然而话到嘴边又通通咽了回去。
高考过后的第一天,实在是不该谈这些。
于是转换话题,握紧了她的手,“你开心吗,和我在一起。”
“嗯,开心。”许念念是真的觉得开心,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是真的开心。
郑可心宠溺的眨了下眼,点点头:“开心就好。”
许念念:“怎么了?”
“嗯?觉得你可爱,在想万一你以后喜欢男生了怎么办。”
许念念不认为同性恋和异性恋有什么分别,自然没明白郑可心嘴里的“移情别恋”,但还是认真的答:“我有想过这件事,但我觉得不太可能。我不知道怎么和男生相处,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是我喜欢的人一定会是我熟悉的人啊,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就是......不太可能。”
郑可心反应了一会儿,大概听懂了这番语无伦次。
而后一皱眉:“可是你熟悉的女生不止我一个。”
许念念反应了一会儿,也听懂了郑可心的言外之意。
“可我最喜欢你啊。”她笑着抚平郑可心小小的醋意。
昨天睡得太晚,从躺下到起床其实没过几个小时,然而两个人也不困,高考的压力散去带给人没来由的兴奋。
许念念说什么做什么,说要烤鸡就真的去买了一只鸡,两个人带着一次性手套又好玩又害怕的用调料给它做全身按摩,而后去掉鸡屁股在鸡的腿间划了个十字口。
做完这些忽然有点下不去手。
许念念:“有点凶残。”
郑可心:“凶残加一。”
两个人对视了一秒,心想管它凶残不凶残好吃最重要。
郑可心:“往里塞什么。”
许念念也没做过,即兴发挥:“要不塞两个鸡蛋?”
......
最后两个人打电话咨询了宁致和安冀,全票否决了这个不仅凶残还诡异的想法,宁致听说有好吃的,果断决定一个小时后出现在装着烤鸡的厨房里,电话那头瞬间传来乔源气愤的指责:“不说好了去看电影的吗!”
郑可心可不想放假第一天就当电灯泡,义正言辞的决绝了宁致的想法,表示大好日子该和谁过和谁过,鸡只有两条腿不够分,四个人凑在一起只能玩麻将。
说完她挂断电话,不一会儿收到乔源转给她的歌——《好人一生平安》。
郑可心按了播放键,就着丧礼气氛十足的背景乐,送走了被塞了一肚子土豆和胡萝的鸡。
然而两个人谁也没想到,烤鸡这件事居然会出现滑铁卢。
照着网上说的方法,烤箱开到二百度工作了半小时又半小时,死不瞑目的鸡顽强的很,说不熟就不熟,别说金黄酥脆了,连“淡香”扑鼻都没有,连许念念都拿它没办法。
许念念顶着一脑袋问号蹲在烤箱边上:“是不是烤箱的问题?”
郑可心顶着一脑袋问号盯着里面的鸡:“是不是鸡的问题。”
许念念叹口气:“还好宁致他们没来,不然真的只能打麻将了。”
“家里没麻将,只能斗地主。”郑可心忽然坏水上头,朝她眨眨眼,“其实喊他们过来也行,顺路给咱俩买点饭吃,其实车站那边就有卖烤鸡的,奥尔良和椒盐两种口味都有。”
她这话不知道怎么挑战了许念念的“权威”,立刻遭了许念念一个白眼,她原本还想先煮点面条垫垫肚子,一听这话忽然别扭着,跟死火烤不熟的鸡杠上了。
许念念当即宣布:“饿着,鸡烤不熟绝不开饭。”
不知道过了几个半小时,烤箱附近总算飘出了香味,郑可心早饿坏了,急哄哄的动筷子去尝,也没吹吹气就往嘴里塞,被烫的直蹦跶。
她急忙跑去倒水,一边跑一边朝上完厕所的许念念喊:“熟了熟了,你快尝尝。”
话音刚落,一直被她揣在口袋的手机叮铃一声,郑可心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郑可心大概能猜到是谁,而后一口水浇灭了脸上的表情,端着杯子走到阳台带上了门。
她没问高晴从何而知自己的电话号码,反正信息时代没有秘密。
高晴客气的说了一番关于高考结束的祝贺词,又问了问两个人在做什么,得知许念念在厨房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犹疑的话说了出来。
声音是礼貌的:“阿姨想和你见个面,聊一聊,你看你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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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好多人没搞这一套,自己人走不远,不熟的同学也不会因为一张纸生出牵绊。几年后用来贴大头贴的胶水不粘了,人名也就对不上脸了,当时印着埃菲尔铁塔和英伦风邮票的包装再一看都成了非主流,油漆掉了一圈,一摸蹭一手铁锈。
——疑惑,我当年为什么非要猎奇买什么铁皮盒子同学录。
其实《巴啦啦小魔仙》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上了初中,已经不是跟一帮小屁孩抢变身棒的年纪了,大家更多的是吐槽里面的感情线和服化道——小蓝姐姐全程穿的是橙色衣服,真是比柯南永远一年级还难以理解的谜题。——小时候大家没少吐槽这件事。
牛奶开始冒泡泡,许念念往锅里加了两块德芙黑巧和四勺燕麦,没过一会儿,浓郁的香味在小屋里荡漾开来。——写稿的时候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做,真的非常香非常香非常香我馋了。
——鸡为什么就是烤不熟呢,前年圣诞节,我和舍长差点和一只鸡同归于尽。
(估计很有很多番外,一段一段的那种,有生之年会写的,然后扔微博上,毕竟我的cp都是终身售后。)
(我找到工作啦!非常喜欢各方面都ok的那种!所以毫无原则的加更啦哈哈哈哈,提前把明天的放出来,明天想回家看妈妈,耶)
对了,微博是:城主木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