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熟能生巧,几趟下来后,冉喻对自己新的庞大身躯适应得很好。他印象里的海磁石基本上都找全了。
海鬼和雀鱼停止了攻击,开始往城内扔石头。
前线队员刚来给老魏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老魏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他很快就想起了冉喻说过的话。于是他一边在心里默念着“邪门邪门真邪门,这怎么还真能成”,一边火速带人将那些空投下来的海磁石收集起来,扔进预先挖好的坑里,用超高温让它们失去磁性。
紧接着,老魏下令向城外乌泱泱的海鬼和雀鱼开火。由于海磁场强度骤降,热武器重新发挥了应有的效力。
天上的雀鱼被炸开团团血花,地上的海鬼在密集的爆炸声中血肉横飞。
冉喻能明显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痛感增强了,由原本苍耳的细刺轻轻刮擦变成了利刃划过,紧接着像是被斧头砍进肉里,骨头也开始破碎……疼痛陡然强到让他心尖发颤,他眼前一黑,失去了巨人般的视野。
冉喻的脑海里再次出现的画面是一片海,他正站在海上的一座很小的岛上。小岛面积只有十几平米,很低矮,海水一起一伏间会冲刷到脚面。他身旁是冉丘。冉丘正坐在岸边,把脚丫子浸在海水里踢来踢去。
冉丘看着海面说:“其实只要你不跟我作对,你完全可以获得你们城主想要的一切。你们都是人,为什么他想要的,你不想要?”
“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吧。”
“你们是一个物种,为什么会不一样?”
这个问题冉喻不会回答,于是他只好沉默。
冉丘又说:“我受伤了,要休息很久。现在你高兴了。”
冉喻绕到了冉丘的身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抵在对方的咽喉处。
冉丘说:“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杀我就等于杀了自己。”
“知道,但是我不习惯抹自己的脖子,所以还是这样吧。”冉喻说。
城外的那些海鬼是杀不尽的,但能出现在他意识中的一定是能控制全局的那个整体的海鬼。
冉丘依然看着海:“你对我真下得了手?好歹我也给你当了很久的弟弟,比你在城里认识的那些人相处得久多了。虽然你不说,还对我很冷漠,但我知道你是拿我当家人的。自从你父母死后,你寂寞了太久,我当你弟弟的那段时间是你很珍贵的回忆。”
“可你不是人,而且还吃人。”
“但你不怕我。我是你弟弟,其实你一直都这样觉得,只是一直在骗自己,在试图跟着别人一起恨我。如果没有他们,其实你并不恨我。以后如果你不高兴,我可以不吃你认识的人,好不好?”
冉喻没说话。
“也许以后你还可以继续当我哥哥,我觉得这样很好,以前我从没体验过……”
冉丘的话还没说完,喉咙就被割断了。冉喻没控制好力度,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小片海水。
“对不起。”冉丘听见冉喻轻声说。
冉丘艰难地转头,看到冉喻脸颊上滑下一颗泪珠,就像他当年在海底发现并藏了很久的那颗珍珠一样。
他伸手扒开冉喻的衣领,没看见他送出去不久的珍珠。片刻间,他知道了冉喻之前将那颗珍珠拿下来,切开了。
冉丘忽然笑了笑,抓住冉喻的衣领,他无法再用喉咙说话,于是声音便直接在冉喻脑海中响起:“最后陪陪我吧,哥哥。”
说着,冉丘用力一拽。不知怎么的,冉喻竟没能逃脱这股力量,被拽着跌进了海里。
海水欢快地拍打着浪花,将他们吞没。淡红色的液体很快被稀释干净,头顶的光线逐渐消失,皮肤表面的温度被迅速剥夺,水泡在咕噜噜地上浮,鱼群在惊慌地游动,他们缓缓沉入黑暗阴冷的海底。
没有头脑控制的海鬼与雀鱼就像是去了头的节肢动物,只有一些最简单基础的神经反射,再无主动攻击人类的可能性。
一周后,在炸弹的轮番清洗下,二三环残余的没有行动能力的海鬼与雀鱼被清除干净,全面消毒工作同时顺利展开。
两周后,各类临时会议召开并组建专项行动组,灾后重建工作正式开始。
一个月后,娄越被全票通过,当选新任城主。
两个月后,冉喻依然没有醒。
冉喻躺在一环医院的特护病房里,靠呼吸机和密密麻麻的管子维持生命。
两个月前的那个深夜,人类转危为安,而冉喻躺在博物馆地下实验室的那张床上后就没再醒来。
新城主上任后,即使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仍会将所有空闲时间积累在一起,来医院里看望醒不过来的病人。他每天晚上要么在办公室里小睡一会儿就继续通宵工作,要么就来医院里,在冉喻病房里待一夜。
娄越有时会问起冉喻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言艾告诉娄越,那是一场真正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只属于冉喻一个人,其他人无法参与,无法协助,甚至无法想像。也许就像梦一样。正如梦中心脏被刺可能是现实心脏疼痛的预警反映进了梦中,当时他与冉丘争夺控制权,大脑会因此展现许多具象化的场景,她虽然无法得知当时冉喻脑海中具体经历了怎样的争斗,但监控数据已经表明了那些争斗的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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