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那,那子冉快坐下, 母妃方才不是同你们生气的。”金氏眨眨眼睛,不忍再多发脾气, 自顾自的提了裙角, 坐在了君臣二人对面:“前些日子可是真把母妃吓坏了, 日后可要小心留神,万万不可再伤了身子。”
韩墨初病重昏迷的这三十七日,她与晴昭公主在驸马都尉卓袇的陪同之下到了慧宁师太生前静修的静华寺中吃斋礼佛,抄写梵经。裴灵枢当晚派去传信的太监赶到时,她拉着晴昭公主的衣袖哭得整座寺院都听得见。
因为金氏心里知道,只有韩墨初醒了,他的宝贝儿子顾修才能活得下去。
金氏这边话音刚落,晴昭公主同宁王妃徐静柔牵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从宫门之外款步走来。
现年十岁的姝宁小公主顾曦璨穿着一身干练的立领束袖男装,腰间的革带上拴着一串毛绒绒的兔尾绒毛,脚下踩着翘头软底靴。这位小公主过了七岁上时就再也不肯穿裙装,更不肯再涂脂粉,日常就这么一身男装打扮,无论谁说谁劝都没用,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了。
就连晴昭公主也想不明白,这么个千娇万宠长大的小丫头,怎么就能养成这个样子。明明她的两个哥哥都像极了他们的生父卓袇,年纪轻轻的便考进了学宫,一个在礼部,一个在吏部。她日常却一页书也看不进去,成日里抱着兵器谱不撒手,一有机会就抱着太子毓诚的大腿往军营里钻。
就说她腰间挂的那串绒毛,是她去岁冬初同几户宗亲家的公子们赏雪围猎射来的大肥野兔。猎物清点完毕后,她当场就要将兔皮剥下来送给同行的宗家贵女们,吓得那些贵女们捂着眼睛连连后退。兔子皮没送出去,她非但不以为然,反而将那些兔子尾巴直接串成一串,沾沾自喜的挂在腰间。
现年八岁的宁王幼子顾毓含,这个被一心当做女儿生下来的男孩儿。作为家中的幺子,原本并没有什么人对他寄予厚望。谁知他竟然完美的继承了他母亲的精明干练,无人拘束的他五六岁时就由人带着到徐静柔京中的几家商号里跟那些掌柜们厮混,没几日就能把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了。
众人在此一处会齐,至亲之身都不曾多礼,寒暄几句后,晴昭公主与徐静柔便扶着金氏出了里间唤来了小憩刚起的尚宫吴氏一齐去找苏澈和裴灵枢夫妇问医嘱,顺带让苏澈出几个韩墨初日常保养的方子,毕竟韩墨初的身子想养好,并不是一日之功。
金氏一行走后,两个小家伙儿无人拘管,各自爬上了君臣二人的膝头稳稳坐着。
“韩太傅韩太傅,你的身子好点了没有?璨儿前些日子和太子哥哥学了射雁,只是还没有学会。”小公主坐在顾修膝头晃着双脚,看着韩墨初笑嘻嘻的歪着脑袋:“等璨儿学会了,一定给你猎上最肥的一只让吴姑姑煲汤给你喝,好不好?”
“好,臣就等着公主殿下的大雁了。”韩墨初双手抱稳了坐在膝头的毓含小公子,弯眸温笑道:“到时候汤炖好了,臣接公主殿下入宫来一起吃。”
“嗯!”顾曦璨笑眯眯的点点头,偏过脑袋蹭了蹭顾修的脸颊:“小舅舅你别吃醋,璨儿回头打兔子给你吃。”
“韩太傅韩太傅,含儿虽然不会射雁,不过含儿让母妃给苏先生封了一百两的红包。”不甘示弱的小毓含靠在韩墨初怀中仰头道
“红包?含儿如何想到要与苏先生封银子了?你怎知苏先生缺银子?”顾修颠着怀里的小公主禁不住对这个还没有一把长弓高的小家伙儿说的话感到好奇。
“七叔真笨,含儿给苏先生封了银子,自然是想让他拿了我的银子好生照顾韩太傅了。”小毓含十分骄傲的挺起胸膛:“这一百两都是含儿自己在柜上赚的,可不是母妃给的。苏先生是正四品内官,按我大周官制年奉只有四百五十两,还没有母妃茶铺里三日的流水多,他能不缺银子吗?”
“含儿?你这个年纪如何就知道我大周官吏的年奉了?”小毓含的一番话让抱着他的韩墨初也吃了一惊。
“唔,母妃说过,做生意见什么门户就要卖什么东西。”小毓含偷手从桌上抓了个两人早膳吃剩的点心:“这点小事母妃铺子里的掌柜人人都是记得,含儿还小,还记不了那么全。”
君臣二人听罢,对视一眼,就已然能想象得出膝头上的这两个孩子十几二十年后的将来。
就在此时,以恒郡王顾毓恒为首的兄弟几人在宁王顾攸的带领下也来了。
这兄弟几人这些年来都长得十分出众,毓恒娶妻生子后便进了鸿胪寺中习学,将来能带着妻子孟通一齐出使外属之地
毓庆与卓胜卓寻一样进了学宫,不过这孩子并没有选择去填六部的实缺,而是进了火器造究所中,专门为国朝研修火器。
毓明和毓靖两个去年都考入了汴京府学,两个孩子志向相同,选得都是矿业一门。徐静柔打算今年秋日时就给这两个孩子一人投上五万两白银去开矿山,开出来算国朝的,开不出来就算她的。
君臣二人膝头的两个小家伙儿一跃两高,直接奔到了兄长们的面前,待几个兄长施礼完毕,
宁王顾攸穿着一身亲王朝服,捋着腰间的革带一屁股坐在了君臣二人的膳桌对面,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韩太傅你总算是醒了,本王和毓诚那孩子这一个多月来替你们站班,实在是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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