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陆北津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清幽谷。
云榕醒来后不久,便听说景瑜与陆北津去了上玄仙宗,把上玄仙宗的宗主吓得够呛,整日烧高香希望他们快些走。
景汀兰推着轮椅,将外面的事情讲给云榕听。
之前假扮陆北津时,古魔的暗线冲着杀不了他也要废了他的行动能力来,所以云榕四肢受创严重。近些时日,只能坐在轮椅上,听听天下事。
所以他还有闲心,关心一下景瑜与陆北津的关系。
景汀兰嘟嘟囔囔:“还能怎么着,小景脾气那么好,陆北津稍微乖一点,小景就没有异议了。”她说着说着,哼了一声:“我就是看不惯陆北津。他凭什么死皮赖脸待在小景身边啊?大公子你也不管管。”
她知道陆北津付出了很多,她不是否定那些付出,只是单纯的气不过。明明陆北津之前那么过分,现在却还是和小景结成了道侣……怎么想都是陆北津占了大便宜。景瑜可是修真界唯一的神君啊,怎么就跟陆北津在一起了。
云榕如今轮椅受制于人,好脾气地笑了笑:“你这么想啊。”
“不光是我,清幽谷的弟兄们都这么觉得。景亭前几天还说要找陆北津决斗呢。”
云榕眸光闪动片刻:“挺好。”能给陆北津找不痛快。
景汀兰没回话,云榕便知道她怜爱景瑜,心底到底愤愤不平,于是道:“陆北津没占着什么便宜。接下来的话,我只与你一个人说,你莫要外传。”
“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困了。”景汀兰被勾起了兴趣。
云榕轻笑了笑,不疾不徐道:“陆北津永远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他想和小景永结同心,但事实上,他这辈子都只能在小景面前低人一等。小景日后或许会宠他,信任他,却绝不会爱他。”
“为什么?”
“你或许感觉到了,小景渡情劫回来以后,有些不自信。”云榕的目光有些缥缈,思绪仿佛又回到了,景瑜快渡完情劫时,回到清幽谷,在他们面前哭得声音沙哑,说自己对不起他们,可能没法完成情劫了。
傻孩子。
景瑜的不自信表现得极为隐秘,所以至今为止也没被景瑜注意。他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谁,只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自己。配不上完成情劫,配不上自信地对陆北津颐指气使,甚至配不上轻信别人。
“都是陆北津造的孽。”景汀兰喃喃道。
云榕轻笑:“也正是他们感情的死穴。陆北津想让小景爱他,并相信自己爱他……但小景做不到,他恐怕再也不会坚信自己会无条件地爱着谁了。”
陆北津从前一直觉得,景瑜不相信他。但其实景瑜是不相信那个能放心把自己交给别人的自己。
而那份自信,正是被陆北津一步步亲手摧毁。
云榕淡声道:“小景不会爱他,但陆北津也不愿意相信这事实。他只能看出,小景不能对他放心。所以他会付出血的代价,去证明他确实值得小景去爱。小景或许会对他放下戒心,与他相处得好一段时间,但只要小景有爱上陆北津的苗头出现,他便会自己将其掐断,甚至将陆北津推远……就像这一次。”
其实景瑜之前回来为他疗伤时,云榕清醒了一段时间。
他听见景瑜在犹豫,要不要将骨戒还给陆北津。不管那骨戒会不会影响陆北津的感情,在景瑜心中,它已经开始淡化两人的关系了。
云榕于是明白,这是一个循环。
景瑜无法对陆北津放心,于是陆北津用尽全力证明,以换得景瑜短暂的安心。
在此之后催生的浅淡爱意,被景瑜亲手掐断,顺势将陆北津推远,于是陆北津需要更努力,更加全面地证明自己值得被放心,而后在短暂的和好后,继续上面的循环。
靠陆北津,这循环一辈子也跳不出去。
在爱上陆北津前,景瑜的不自信会让他设置一个沉溺的底线,一旦触碰到底线,便会惊恐地反弹回去。但陆北津想要的爱,恰恰早已触碰了底线。
于是他永远得不到,永远需要证明,也永远无法在景瑜面前抬起头,与景瑜平起平坐。
其实这样已经够好了,陆北津该感谢景瑜是草木精灵,而非一个真正的人类。因为人的欲.念会一次次膨胀,而景瑜不会。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并且永远只需要那些。
景汀兰听着听着,没了回应。过了许久,她才轻叹了一声:“就像是一头追着萝卜跑的驴。”
云榕忍不住轻笑:“要这么说倒也没错。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忽然容忍陆北津与小景在一起了吗……因为这头驴,小景确实需要。”
可惜那些东西,清幽谷给不了。
景瑜想要的始终如一,他需要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他要强大的力量,对对方的绝对掌控,还需要珍惜,被全身心地热爱……那是一种超越了人格与身份的需要。但清幽谷中,每一个人各司其职,不可能为景瑜抛弃如今的一切,只跟着他的步伐走。至于外人,就更不配被景瑜交心了。
清幽谷的无力,云榕早在以清幽谷大公子的身份,去劝景瑜化神之时,便已经深切体会到了。
他时常羡慕陆北津,能抛弃仙君与魔君的身份,只进入清幽谷,满心满眼地看着景瑜一人。但也只能是羡慕了,他不会祝福陆北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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