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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一味摇头,也捧着他的脸,出气之余,好奇心加揶揄心,“男人喝醉了不行是真的嘛?”
    傅雨旸丁点不稀奇她的脑回路,只鼓舞她,“你试试。”
    好奇的孩子点到为止,却被他捉住手,十指交错扪在一处,周和音看着傅雨旸一点点迷离的神色,也听他笑话她,和酒一点关系没有,意识的问题。
    明明只有几个小时的停歇时间,偏偏飞行者不拿来安心休憩整顿自己。
    全拿来儿女私情了。
    即便不动真格,二人也斯闹了一身汗。
    傅雨旸眼睁睁看着他的小孩入戏了,声音比气息还上前,本能地要并拢两只腿,促狭的人拿手给她格开。
    笑意浓重,俯首帖耳,朝她说了什么。
    周和音最后报复地在他肩头咬了口,徐徐,平复气息,再陷入疲倦之后困眠里。
    *
    一早八点未到,乔傅几个已经在商务车上碰头。
    老乔见他的小老弟神色不大好,取笑道,“显然没有称心如意。”
    傅雨旸冷漠骂人嘴脸,“你丫懂个屁。”
    老乔不明就里,当他们吵架了,“小姑娘家家,没点脾气,就没乐趣了。”
    “费恩·乔,”傅雨旸突然连名带姓地喊人了,老乔从来明白,每当这样的称呼出来,就是干仗的架势了,“少拿你的那些莺莺燕燕套她啊。”
    也警醒他的老伙计,下回再说些有的没的,招她,可就别怪我翻脸了。生意就是生意,家务事就是家务事。
    给我分清爽。
    哦。老乔麻溜受教。一大早不惹这老公子不痛快,接下来的行程,全靠他来维持呢。
    “那么,我且问你,傅总这一大早吊丧着脸,是为哪般?”
    “为一锅粥。我忘记煮粥了。”
    第60章
    ◎满招损,谦受益。◎
    周日这天, 傅雨旸只身从嘉兴回头。
    前一晚预报说次日有橙色暴雨,夜里三点不到,傅雨旸就驱车动身了。
    车子是管程叔借的, 他说回头他差司机开回来。
    程叔不打紧这车子,只一味关照雨旸, 天黑雾重, 高速闸口又多处管制了,要缙芳的这二小子,实在不行, 停一天再走。
    傅雨旸谢过程叔的招待,无论如何, 他得赶赴回去。说明情况,那头有白事要去参与。
    早年, 程叔在b城见过傅雨旸多面,这一晃, 十来年过去了。
    此番来,傅雨旸是求对方背书的。一夜闲话详谈, 丢开棋盘茶盏,出院子来,天青有风,山雨欲来之态。
    傅雨旸当即决定回头了。
    程叔带着老伴歇养在乡下,子女闲来探望。当初也是带病提前办得离休。
    如今日子现世安稳。
    浓郁的黑色里,四下阒静。只闻得三两声蛙叫,程叔把凉透的茶泼到院子里,再把手里的车钥匙交给傅雨旸, “再急, 也得慢。”
    “故人的孩子, 我丁点闪失不能够。也只有看着你们,我才明白知交半零落是什么意思。”
    傅雨旸倒是歉仄的神色,“您这么说,我却很惭愧。终究是我世故了。拜会您,也是因为生意。”
    “别这么说。安身立业之命,我同你父亲如此,轮到你们自然也如此。我和缙芳同僚的情谊,他要么不谈论妻儿,谈论起,都是我家那小子。”程叔说,单凭缙芳这独子的分量,他也会帮的。
    傅雨旸听闻这一句,稍稍的沉默。
    沉默里,不主张这个话题继续展开。
    却是程叔,世故人之上的世故人,只言片语就读出了傅家爷俩的嫌隙感。
    他赶在傅雨旸走之前,给他讲了他父亲一桩旧事故。
    傅雨旸读本科那会儿,给一个经济学家做译文助手。圈子就那么大,傅家祖上有做外交的,几代人都个个熟通几门语言,傅缙芳更是讲得一口流利的英文。
    轮到他的儿子,傅雨旸英文、德文皆不差。偏摊上个活计,被对方大佬点名批评了,太慢。
    这事传到傅缙芳耳里,老傅一记电话,就要召回儿子。
    这是前话,后文是傅雨旸不知道的。
    回头,傅缙芳把儿子译的那篇文章拿过来闲读,当着他们几个交情甚笃的,恨批了对方的刁钻,说明明译得很信很雅。诋毁对方连老祖宗国籍都丢了,凭什么质疑我们地地道道中国人的涵养。
    他这分明是和我傅缙芳唱反调。为难我的儿子,等于为难我。
    “你父亲就是这么个固执的人。他说过,他一辈子没有得到过多少鼓舞,也只能给自己的孩子鞭策了。唯一一个过分宠爱的孩子,还没了。‘我们傅家的孩子,注定不能得宠。’”
    所谓,满招损,谦受益。
    *
    凌晨三点一刻,傅雨旸辞过程叔。
    走之前,他认真朝对方,不是再会,不是世故客套,而是简简单单一句,谢谢。
    程叔一味叮嘱,路上万万小心。
    傅雨旸反过来宽慰对方,不要紧,天越开越亮。
    天是越开越亮,平日顺畅的话,也就一个小时的行程,因为交通管制,傅雨旸一路在省道走的。
    抵达s城的时候,约摸六点辰光。
    天青等雨,江南一色的水墨笼罩感。
    他径直回的酒店,没有停歇,只简单洗漱,换了套素服,往傅家长房那头赶。
    早晨七点半,傅雨旸已经到了乡下灵堂处。
    总共五个房头,除了二房这一支当初升迁北上,其余本家都在s城。
    傅雨旸抵达吊唁灵堂,烧过一刀纸,大房的主家就过来答礼了。赶上周末,老式的院墙,坐落着一栋三层小楼,里里外外,水泄不通的来往宾客和小孩嬉戏。
    天际里,不时碾着轰隆隆的闷雷声。
    大房主理丧葬的大儿子都过半百了,但传统旧礼,白事大过红事。一切按辈分论,饶是大儿子虚长傅雨旸十来岁,还是认认真真喊了声二叔。
    尤其老父亲住院及这次丧礼,傅雨旸名义出的人情都不薄。
    院落里奔跑的三五岁孩子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几十年光景摸爬滚打的大人却很明白。但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有比短嘁更重要的事故做。
    唯有经过事的人才明白,红白事,多的是比欢庆、吊唁本身重要的东西。
    亦如人情,亦如交际。
    即便这样的丧葬事上,联络交际依旧分出三六九等。
    大房的长子把傅雨旸安顿到了三楼最清净的明间里,里头几个,看到傅二到了,个个“洗心革面”的换了愁容,一一来寒暄握手。
    楼下灵堂里算好的八点十分起灵,三楼明间里,言笑晏晏的交际,香烟萦绕。江南水汽重,这沉甸甸的水汽沾染上烧纸、线香的味道,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郁感。
    感官里却积攒着亡人的记忆。
    明间里,麻将桌洗牌机嗡嗡滚动。
    一时间,被酬酢架到麻将桌上的傅雨旸,盲捻着手里的牌,牌很清楚是哪张。
    就是分不清眼下,究竟是大悲还是大喜。
    或者,人世本来大悲就是大喜。
    *
    书云帮着大房张罗着前面解秽酒家宴,上楼来查点他们这里宾客要不要安排吃食时,才看到雨旸已经到了。
    她没先同他说话,倒是傅雨旸先开口的。
    一面理着牌,一面问候书云,“你身体都大好了?”言外之意,又被他们拎过来跑着忙?
    “嗯。没事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雨旸继续顾手里的牌,其余三家都做万子,他一个人做条子。“刚刚。”
    牌桌上有大房的妹婿。今朝早饭吃得早,因为要忙着给妻兄寿材下葬,就这样,为了陪这房里有头有脸的人,他也没跟过去,差使书云的口吻,说雨旸没顾得上吃早饭,你弄些给他吃吧。
    坐东朝西的傅雨旸,往堂子里丢一张七饼,接话道,“不用了,我不饿。堰桥过来了吗?”
    书云不大明白傅雨旸的意思,倒也如实告诉他,“来了。”
    “喊他上来。”
    书云依旧站在门口,有点讷。
    傅雨旸只管叫她去,“去。我教他打牌。”
    笃笃一阵脚步声上来,书云母子再次推门而入的时候,傅雨旸自摸四绝的一张九条,清一色一条龙。
    刚捂热的凳子,他让出来,掇一张边凳落座边上,喊宋堰桥过来坐,当着牌桌上的三个以及边上看牌的几个人的面,直言,“过来,我教你打牌,今后总归用得上。”
    眼下九点多,联络交际的牌局将将进入酣畅,话匣子才要打开的样子,没成想,傅雨旸招呼了书云的儿子上来,要教他打牌。
    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但是经此一役,边上人却是看明白了,傅书云当真把这灶烧热了,傅家最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像是要把儿子交给二房养的样子。
    这傅雨旸也着实傲慢。桌上有商有政,他悉数瞧不上,要去扶持一个小儿。
    门口的宋堰桥踟蹰不前,却是被傅书云推着进里的。
    他手机握在手里,面上不显,傅雨旸一边点烟一边宽慰他,“不要紧,我教你打,你又不必带本钱,学会了,今后我也能多个牌搭子。”
    一屋子人各怀心事。宋堰桥也不傻,他看出来老傅和他们不对付,所以半真半假地把他拎过来练,宋堰桥走到傅雨旸身边,硬着头皮落座。
    看着一屋子老狐狸成精,也不怵,只把手机递给边上的老傅。
    傅雨旸咬着燃燃的烟,微微迷着眼,质问的口气,“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拿着手机,年纪不大,谱倒不小。
    宋堰桥少年心性,“您教我打牌可以,但我游戏还没打完,您得替我打完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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