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相间的冷色调房内,新铺的地毯柔软而温暖,旁边摆放了许多还未拆封的玩具,此时才看起来勉强像个正常小孩的房间。
新挂上的床帐如铁笼般垂下,只在一边半挂了起来,而在洁白床内,安静地躺着一个看上去仅有人类五六岁大的小孩。
银发散乱落在鹅绒软枕上,狐狸耳朵乖顺垂下,双眼轻闭,稚嫩而漂亮的脸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除了左上额摔下楼梯时磕出来的青紫外,几乎完全和绒被融为一体。
今天陆泽早早起了床,男人和女人要去国外,他和他们告别后,随便吃了点早餐。又让保姆做了早餐,自己亲自端着上了楼。可估计昨晚太累,直到食物放凉,小半妖也没有醒。
于是他便搬来软凳,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小半妖。
几缕阴沉光线照了进来,映着书桌上沾了血迹的交织黑藤如饮了血的怨灵。
睡着好像更乖了。
不会挣扎,不会拒绝他,更不会假意顺从半夜偷偷跑掉,从楼梯上摔下去,他也不会为了让它听话,而接过藤条。
看着穿着和他一样衣服,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的小半妖,陆泽十分开心。
他抓住了能带来光明的小天使。
他从手机屏幕里一眼看见的照片,是小半妖玩着树枝的模样。那时晨曦从窗口透了进来,恰好打在沙发上小半妖的脖颈处,金色光芒渗透银发,影子从另一侧斜拉而出。
双手捧着嫩绿树枝,淡淡荧绿投在处在阴影中的脸颊上,被光芒映照出的一黑一蓝异色瞳有万千色彩。
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完美得宛如西方神话中的天使。
陆泽忍不住轻轻捏了捏狐耳,温软塞满整个掌心。可还没两秒,本乖顺的狐耳感受到了陌生的气息,在掌心中颤动,想要挣离他的手。
即便昏睡过去,还是抗拒他的触碰。陆泽一恼,五指用力,狠狠攥紧狐耳。
银发下的眉梢微蹙。
直到狐耳安静,陆泽这才满意放松力道。果然,妈妈说得是对的。
捏了耳朵还不够,陆泽往前倾,大半个身子撑上床,靠近呼吸清浅的小半妖。手指从狐耳处收回,他转而戳了戳脸颊。
好软。
可只是稍微用力一戳,指尖便碰到了骨。
好像有点瘦了。
他又将手伸进被窝中,手轻而易举握住里面细瘦的手腕,拇指和食指之间甚至还空出一大截。
脸上尚且还好点,手腕几乎仅有一层皮。
太瘦了。
陆泽不悦地皱眉,昨晚的晚餐小半妖确实吃得有点少,陆泽看了眼旁边放着的早餐,又让保姆热了一杯牛奶上来。
今天他本该去上学,不过陆泽早会了那些东西,平时要不是太无聊,他才不会去。不管什么东西,什么人,看一遍之后便再无新意。
可如今,他从早上醒来,到现在已经过足足盯了小半妖两个小时。
怎么看也不会腻,更不会枯燥。
不知不觉间,新热的牛奶已经变温,不吃饭怎么可以长好身体呢?陆泽端过牛奶,就要喊醒小半妖。
却在靠近时,听见了小声地,类似啜泣般的梦呓。
从昨天接了小半妖回来,小半妖一句字都没有和他说过!妈妈说过,这是宠物。
以往的宠物也不会说话,所以他理所应当认为小半妖也不会说话,就算会说话,肯定是磕磕巴巴的。
可现在他听到了小半妖的声音!
陆泽难掩心中激动,连忙放好牛奶,双手撑上床,贴耳靠近轻启的唇。
“哥,哥哥……”
微弱犹如细蚊的呓语清晰落入耳中,呼吸打在耳廓上。
是在叫他吗?
陆泽心中喜悦,忍不住再凑近一点,想再听听。
“蔺楚哥哥。”
“回,回家。”
……
欣喜如冰面瞬间破碎,愤怒和嫉妒疯狂滋生,一声又一声的哥哥根本不是在叫他!听着小半妖还在喊着哥哥,陆泽猛地掀开软被。
被子下,上身两边袖子滑到小臂处,而裤腿也到了小腿,仅露出来的皮肤上凌乱布着青紫发黑的鞭痕。尤其一双腿,密密交错叠加,宛如一条条丑陋的黑红蜈蚣。
既然要跑,就打。
打得疼了,双腿痛得走不了,下次就不敢。偏生小半妖倔强得厉害,越打越凶恶地看着他,咬死牙抱紧衣服,一声不吭,没有半点服软的样子。
直到最后,疼晕了过去,才乖顺地由他背回房间放在床上。
温暖的被子没有了,冰冷空气侵袭整个身子。小半妖缩了缩身子,想要往热源处缩去。可一动,就牵扯着浑身伤口。
接着下一秒,愤怒的陆泽一把抓住小半妖的手腕,入手温度热得有些不正常,陆泽全然不管,往这边一扯:“起来!”
身子摩挲,洁白床单上擦出细细血痂。
眼睫颤抖,意识模糊,还没完全睁开双眼,陆泽再次拖着人狠狠往自己面前拽来。
“蔺楚是谁?”
蔺楚……
混沌的大脑渐而清醒,梦里的哥哥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眼前狰狞得像魔鬼一样的小孩。
抿唇不回答,小半妖垂着头,用戴着缚灵环的手试图掰开陆泽的手。
小半妖没力气掰不开,若不是额头冷汗越来越多,仿佛根本不怕疼般,不管陆泽攥得再用力,它就是看也不看陆泽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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