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先是点点头,又突然摇了摇头,紧接着就用他那特有的苍老的嗓音说道:“仙人,你那药,错了!”
“错了?可你还活着啊。”白祁眯了眯眼睛,和善的看着面前的老头儿。
他的相貌实在普通,丢到人群里绝对不会引起注意那种,但眯起眼睛微笑时,却有种佛陀般的慈悲。
“我是还活着,可是……”老头儿缩了缩脖子,看见白祁那慈悲的神情,又突然勇敢起来,“可是自我吃下那药之后,我便成了现在这样!仙人你看看我,我拖着这幅病体残躯活了整整你一百年!难道我要这样永生下去吗?我想您一定是给错了药,所以天天在这这里说书,等您出现。终于再次盼来了您。您这段时间天天出现在酒馆,一定是来拯救我的,对吧?”
老头儿如见神佛一般看着白祁,浑浊的老眼里骤然迸发出新生的光芒。
“噢,这样啊?”白祁笑了,脚下绽开白色的光芒,圆形法阵旋转变大,一道结界骤然升起,将两人笼罩其中,“可那药效就是这样,我可没给错药。”
老头儿看着白祁慈悲的笑脸,突然惊恐起来。他颤抖着双腿,不住后退,但没走两步,便被结界拦住了去路。他用力捶打结界,大声呼号,想要引起路人的注意,但路人仿佛看不到一般,没有理会他。
“行了。”白祁敛了笑容,看着结界外的路人,说道:“他们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还是省省力气吧。”
老头儿终于绝望了,靠着结界璧滑坐在地上,哀求道:“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
白祁偏了偏脑袋,疑惑道:“我既让你长生,又怎会杀你呢?”
“那你是想……”老头陡然陷入更大的绝望,回想起这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一百年人生,终于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
“是你骗我!你说服药之后就能拥有比常人更长的寿命。可谁知我服药后就变成现在这模样。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是你骗我!我不想这样。”老头痉挛一般死死拽着白祁的衣摆,声声凄切。
白祁皱着眉头,不满说书人的控诉,“可我告诉过你,这药得用至亲之人的心头血做药引。你连至亲之人都杀了,还怕什么老去,活着不就好了吗?”
老头儿不住的摇头,“不是!不是……除了活着,我想要更多。我以为拥有了更长的寿命,就能拥有更多……”
“噢,那是你太贪心了。”白祁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贪心的人。人生一世,谁能十全十美呢?下辈子做个知足的人吧……”
白祁转身走出结界,忽然想起一事,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十分诚恳的道歉:“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有来生了。这药也不是什么长生药,而是用你的魂魄做燃料,维持你的生命,等魂魄燃尽,你就该死了。”
“这么说来,好像也不需要至亲之人的血做药引啊……唉,不过你杀都杀了,也无所谓了,今天能为了长生杀人,明日便能为了其他东西杀人,总归你是要杀了她们的。”白祁自言自语,慢慢走远了。
老头儿在结界之内,骤然睁大眼睛,而后凄厉地惨叫起来,可惜隔着结界,旁人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他还会在这结界凝成的小小虚空之中呆很久,直到魂魄燃尽……
白祁哼着小调,出了天门镇。在镇门口碰到了一个年轻乞丐,十七八岁的模样,趴在地上挖蚯蚓吃。
他笑了笑,蹲在了小乞丐面前。小乞丐胆怯地看着他,忙把手上的蚯蚓塞嘴里吃了,生怕他要抢他的。
“别怕。”他笑了起来,摸了摸小乞丐的脑袋:“告诉我,镇子里这么繁华,你怎么不去那里乞讨,而是在这里吃这种东西?”
小乞丐被他慈悲的眼神打动,委屈地说:“我最会说话,每天乞讨得最多,让其他乞丐讨不着钱,就被赶出来了。他们不许我再进镇乞讨,否则见我一次打一次。”
“噢,那他们太坏了。”白祁怜悯的看着面前的孩子,伸手往虚空一握,凭空变出一把匕首来。
小乞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道:“我送你一把神器,只要你拿它杀了那些欺负你的人,它就能赐你巨大的力量。”
小乞丐看着那漆黑的匕首,如魔怔一般,痴痴的问:“真的吗?只要杀了他们,我就能变强!”
白祁摸着他的脸,鼓励道:“试一试吧,蚯蚓哪里里比得上城里讨来的大白馒头好吃呢。”
小乞丐点了头,双眼突然变得赤红,一把抢过匕首,冲向了城镇。
白祁看着孩子坚毅的背影,笑了笑。他突然就想起了百年前遇见那个说书人的情景了。
年轻但病弱的青年在斜阳残照中给一群乞丐们说书,说的是楚南桃里旧事。说一句,咳两声,惹得乞丐们哈哈大笑。
有一个没笑,问他为何不回家,他说:“家有严母、悍妇以及嗷嗷待哺的小儿,我今日说书没赚着钱,不敢回去。”
这有引得乞丐们大笑起来,“你怎么比我们还惨。”
说书人摇了摇头,不说话了。乞丐们觉得无聊,一哄而散。
他上前去,给了说书的青年一颗药丸,“你好像快死了,就这样过一生,甘心吗?我这里有一颗药丸,只要以至亲之人的心头血为药引服下,你就能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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