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漠行听着老人每日例行的絮叨，以及话语中对自己心态不够年轻的各种暗示，缓缓放下手中的餐具。
从过来收餐具的机器人那里取过一张湿巾擦拭了一下嘴角，凌漠行这才慢条斯理地道：“爷爷，我吃完了，您慢吃。”
“我先回房处理工作。”
像是不经意一般，凌漠行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有些游戏确实挺有趣的。”
“好好好，你去吧。”
老人下意识地点点头，等凌漠行的背影都看不见了，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最后说了些什么，猛然瞪大了双眼。
铁、铁树开花了？！
那边老人还在为凌漠行的言论而震惊又欣喜时，这边只身着一件破烂血衣的方穆却是才刚刚醒来。
“嘶。”
神智一清醒，几乎遍布全身的麻痒刺痛，就再次变得无法忽视。
所幸似乎是由于昨晚休息的环境好，方穆发觉自己的伤势俨然没有前世那样的严重。
察觉到这一点，方穆紧拧着的眉头不禁微微松开。
这样一来，等他出门觅食或是寻药的时候，想必会轻松许多。
接着又迫使自己尽快习惯了身上的伤痛，方穆这才有了精力去关注自身以外的变化。
自末世锻炼出来的警觉，让方穆最先注意到的是盖在自己肚腹上的棉被，其次才是听到外界陆续传来的尖叫与嘶吼。
棉被是他昨夜晕倒后，自己无意识间盖上的吗？
方穆微微一愣，也没有深思就忘记了这一茬。
只是一想到这被子是方文盖过的，方穆当即有些嫌弃地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撑着床榻坐起了身。
哪怕经历过资源匮乏的末世，方穆明白任何物资都应该被好好珍惜，可让他不带偏见地对待方家人用过的东西，他自认他没有那个好心性能做到。
只看方文这间宽大温暖、遮风挡雨的屋子，再想想他曾经住着的还不如猪圈暖和的破烂柴房……
——方家人用的东西越好，他便越是难以遏制心中的恶念。
末世前他或许还需要顾忌所谓的孝道伦常，可现在都末世了，他就算把方家人都杀了，恐怕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敛眸平复好心绪，方穆抬步走向方文的书柜，慢慢翻找了起来。
别的不说，方文的书倒是真的多。
方家也不是什么富庶人家，他爹方老树更不过区区一个木匠，平时里能养活排除方穆在内的一家四口就不错了。
可见方家能供得起这方文读书，这其中必定是满满的蹊跷。
方穆的亲娘是一个鳏夫老木匠的独女，曾经带来丰厚的嫁妆不说，老木匠还是教导方老树木工手艺的师傅。
这里面的恩情和看重可不是虚的。
然而即便如此，在方穆亲娘生他难产而亡后，方老树没几天就娶了柳梨花这个续弦，从此方穆便在方柳氏那个刻薄继母的苛待中，忍饥耐寒地渐渐长大。
而长大一点的方穆，只能一边包揽家中全部的粗重活，一边上山砍木料砍柴，没有半点停歇。
并且每每做完活，他唯一能吃的也只有不能填肚子的剩饭剩菜，甚至有时候连剩饭剩菜都是没有的。
方穆本以为他都这样累死累活了，方老树至少会把木工手艺传给他——毕竟方老树的木工活曾经也是向他的亲外祖学来的。
然而事实便是，他除了每天饥肠辘辘，时常累出一身病来，什么都没有得到。
可方柳氏生下的那两个孩子，却能够什么都不用做——
一个方文直接被送去学堂念书，一个方武则是可以自然而然地留在家中，跟着方老树学习他求而不得的手艺。
哪怕他多年来在这个家中没有吃过任何正常的食物，多年来每天替方家做着数不完的活，替方家省下了不知道多少银钱……
哪怕他生母的嫁妆就已经是方老树穷尽半生都赚不回来的……
他最后除了得到一个克亲的恶名，原本得不到的，依旧还是都得不到！
也是自那以后，方穆算是彻底看清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明白了什么叫做求人不如求己，也不再抱有那些多余的期待。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就算是靠着偷学偷看，最终方文方武会的东西，他方穆也还是同样会了！
等到后来他学会了在山上打猎，方穆更是没有再饿过一次肚子。
反倒是因为他不再任劳任怨，方家人离了他这个免费劳力，再加上方穆生母的嫁妆又被花用得见了底，方家人的日子倒是每天过得紧巴巴起来。
方穆想到那些曾经，此时望着方文书柜上那摆着的一本本书生风流史，眼中满是不屑。
这就是几乎花了他生母的全部嫁妆，所供养出来的童生？
原来方文每天尽是看下流册子了，难怪考了这么多年都没考上秀才。
方穆嗤笑一声，掠过那些不堪入目的书，把书柜上自己用得到的纸张收集起来后，便走到了书桌前坐下。
所幸此时的他虽然还有些低烧，情况却是比前世自己的高烧不退不知要好上多少。
但也正因为他身体未愈，他想要制作卡牌就必须借用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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