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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黎子序点头,“律令如此规定,他不松口,我们便找不出决定性的证据了。”
    “若是他自己这么说,倒也能理解。”
    黎云书扶住下颌,“但有程富商陪着,那问题必然是出在徐大海本人身上了。你方才说,他是在徐大海和廖姑娘相识之后,才去花音楼的?”
    黎子序点头,她道:“查探一下徐家住址,今夜你去一趟。”
    “阿姐是让我去劝他?”黎子序讶异,“可徐江认得我,还视我为敌人,我的话他未必能听啊。”
    “不用你亲自出面。他不是喜欢逗廖姑娘的猫吗?你抓只相像的猫儿到他屋舍旁,再带几块鱼干。”
    看黎子序一头雾水的模样,她抿住唇,“等明日便知道,他心里有没有鬼了。”
    *
    沈清容在房里飞速翻着信。
    徐大海记了很多琐事,可离奇的是,关于程家的事情却极少。沈清容一字不落地往下看,连一句“我爱你”都得倒过来念,思索是否有别的含义。
    他原本看见字就头疼,这些时日被黎云书锻炼得翻页如飞,扫一眼都能记下不少事情。沈清容拿出自己背书的效率疯狂读信,读了那么几篇后,果然发现了信的异样之处。
    徐大海不是个特别有文化的人。
    他的用语大都直白至极,可是信中总是不怎么合时宜地引用了些古诗句。
    沈清容觉得奇怪,将那些诗句尽数摘录下来看。
    “家田输税尽......”[1]
    紧接着在后面写了一个“所幸不算多”。
    沈清容:“......”
    听语气还挺庆幸。
    “害马劳人事已灰”[2],这句不知是不是他编的,因他在后面极其违和地写“我从关州到燕阳”。
    沈清容没背过这句诗,但他看见燕阳,眉毛条件反射般一跳,“他这是什么意思?”
    无解,沈清容只好继续往下读。
    徐大海:“程丰破浪会有时。”[3]
    沈清容:“......”
    不愧是替程家打工的。
    再找找,似乎就剩最后一句了,写的“我亦举家不得清”[4]。
    嘶。
    这句话似曾相识。
    沈清容想不出是在哪里看过,打算翻书去找。
    可家中书着实太多,他压根不知道从哪里翻。正苦恼着,忽将这些诗远远地扫了一眼。
    ——等等。
    他将诗句的首字挑出,重新排列了一番,见那纸上印着四个大字——
    “程、家、害、我”。
    沈清容手一抖,猛地站了起来。
    徐大海的死果然不一般!
    “备车!”
    他飞快揽过外衣穿上,抢过灯对扶松道,“带我去衙门,找黎云书!”
    天已黑尽。
    关州春日的夜晚尚有些寒意。黎云书手旁没有灯烛,今夜又没有月亮,她只好收起书,躺在床上出神。
    平日睡得晚了,如今倒是怎么也睡不着,就思索着如今的情形。
    没过多久,牢房外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她起先以为是黎子序,谁料那步声停在她门外,听他一声轻叹,“果然睡了,你说怎么叫醒她才既不失风度、又不会挨揍?”
    竟然是沈清容。
    黎云书正准备爬起,听扶松毕恭毕敬应着:“您背书给她听吧。”
    “不行不行,你这叫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沈清容果断拒绝,“你得学着从对方的薄弱处入手,懂吗?你让我想想她最在意什么......”
    扶松替他开口:“黎姑娘,少爷说他以后每天背两本书。”
    沈清容一把堵住他的嘴,“你能不能不要损我?”
    “还不要您给钱。”
    “闭嘴!”沈清容气呼呼,“到底她是你主人,还是我是你主人?”
    黎云书:“......”
    他二人闹来闹去,黎云书出声打断,“找我何事?”
    她起身上前。沈清容让扶松掌灯,又示威般瞪了他一眼,从怀中抽出信件,“没什么,就是给你背几句诗。”
    他打开信,认真地问:“‘害马劳人事已灰’[5],下一句是什么?”
    黎云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长安无复使臣来。”[6]黎云书应声,“沈少爷缺钱?怎么突然问我这些?”
    “你别把我想象的那么物质。”
    沈清容十分不满,“我又不是为了钱才来救你的。再问你一句,‘我亦举家不得清’[7]。”
    黎云书疑惑看他,“我记得,我让你背过这句诗。”
    “......没有。”沈清容硬着头皮。
    黎云书又看了他一眼,见沈清容心虚地摇起扇子,她抿住唇,“你说的,当是‘我亦举家清’[8]吧?”
    沈清容愣,“是吗?”
    “多背两个字,扣两文钱。”
    “......”
    没办法,沈清容磨牙,“你要扣钱找徐大海扣去。这诗句都是他写的,我只是照念而已。”
    “徐大海写的?”
    黎云书微愣,“他还写了什么?”
    沈清容将信拿给她看。
    黎云书看完,轻嘶了一声,“难道徐大海想说的,是程家逃避关税之事?”
    “单是逃税倒也理解......”沈清容沉思,“他提燕阳,又是什么意思?”
    燕阳。
    若说“关州”二字代表起点,“燕阳”大抵,是说徐大海此行的终点了。
    当下大邺与北蛮交恶,而燕阳十一年前早被北蛮所占。按理来说,程家往燕阳的这道商路是不通的。
    他莫非......是在暗示这些物件,最后都到了蛮人手中?
    “如今北疆生动荡,燕阳离关州近,应是蛮人最重要的城池之一。”
    黎云书思忖着,“沈少爷,你还记得程丰入狱那日,我同你说的话吗?”
    那日沈清容害程丰入狱,她听闻如今程家倒卖字画,曾怀疑程家是受人驱使,且那人目的并不单纯。
    沈清容听她一说,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徐大海暗示程家明面上贩卖古董字画,背后却在同蛮子勾结?”
    “当年查获的字画,你还有留存吗?”
    悟了黎云书的意思,沈清容飞快转过身,“你等着。我这便去找!”
    *
    子时已到,阴风如诉。
    徐江逆着寒风往家中走,行至家门前时,忽见一只猫。
    那是只通体漆黑的猫,一双眼幽幽地闪动,宛若暗夜中的鬼火。徐江觉得不吉利,上前将黑猫赶开。黑猫却和赖着他了一般,离了门前,又跳上围墙,蹲在那里看他。
    这黑猫乖觉得很,也不吵闹,只盘着尾巴,居高临下地望着徐江。
    眼神幽邃,盯得徐江僵在原地。
    竟无端觉得,这只猫和廖诗诗的那只十分相像。
    他无端生出后怕,抄了根竹竿将猫赶走,飞快溜回自己的屋中,反锁上了门。
    猛地喘了几口气,徐江觉出自己多虑,摇头哂笑。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才变得如此草木皆兵。
    他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徐江拍拍手,确认房门关好后,折身往床边走去。
    从床底抽出一只桐木箱,他吹去上面的薄灰,看着木箱上加了锁,忍不住皱眉嘀咕,“平日都不锁,怎么人都走了还被锁住了?”
    这木箱是徐大海用来存放积蓄的,用一个铜密码锁锁住。徐江没钱时,便会趁他不注意来翻一翻。他知道这锁的密码,试着转了转,却发现毫无反应。
    徐江一愣——他近日没怎么在家中,倒也不知徐大海何时换了个密码。他低骂出声,“果然是不想让我动他的钱!”
    愤愤地转动锁上数字,试了好几次都一无所获。直到他将密码转成自己生辰,锁终于开了。
    徐江心底一喜,却在铜板之上,看见了徐大海的亲笔字条。
    第12章 .翻盘废我一双腿,换别人一条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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