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暂且松了口气,研究所再次运转起来。
季闻跟着安托万来到休息室,隔着窗户一眼就看到面色苍白,蜷在床上无比孤独的叶星雨。
季闻挥手屏退所有人,独自一人站在他身边,心上像是被枪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穿胸而过。
“对不起小鱼,你当时一定很怕吧?”
季闻单膝跪在床边,将他的手捧在掌心暖热,这才看到叶星雨的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在收容间里碎了一地的药剂瓶子,随着叶星雨的摔倒,玻璃渣嵌到了肉里。
只是想想那个画面,季闻的心都在滴血。
他一夜没睡,守着叶星雨到了天亮,眼下熬起了一片青黑。
季闻不敢睡,也睡不着。
只要一想到小鱼失忆了,把所有人都忘了,他心里就慌的厉害,一闭上眼就是叶星雨冷漠地转身离开的模样。
他害怕。
有谁说过一个人的幸福都是有额度的,有人小心翼翼地珍惜,一辈子都过的平淡又快乐。有人不知节制的索取,就会很快被透支榨干。
和小鱼在一起的过程,顺利的像是梦一场。
如果一朝梦醒,一切回归原样,已经被养叼了胃口的季闻,怎么可能还回到过去。
季闻爱叶星雨。
这辈子都爱叶星雨,不能忍受一天没有他的日子,哪怕是短暂的失联,他都会忍不住一遍一遍的发消息打电话,忍不住装病引起他的注意,忍不住做出很多看起来很蠢的傻事。
季闻不能没有叶星雨。
离了水的鱼会干渴而死,离了鱼的水会这辈子不再有生机。
几十份生命之花的失败品成分有多难解析,季闻知道,但他还是任性的下了一个月内要看到结果的命令,因为如果连续一个月面对叶星雨冷漠的视线,他会发疯的。
不知不觉,天亮了。
朝露在晨曦下凝在窗外的绿叶上,模糊一片的晨光穿破玻璃,照在安静躺着的叶星雨睫毛上。
一颤、又一颤,叶星雨醒了。
他短暂的茫然了片刻,慢慢看向一旁的季闻。
“你是……”叶星雨迟疑着皱眉,将手从季闻掌心抽走,略显痛苦地揉着额头。
季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是……”叶星雨又看了他一眼,似在回忆,半晌轻轻的呀了一声。
“我好像认识你,你是那个把我捆起来拍照的怪叔叔!你是来救我走的吗?”
叶星雨黑眸一下亮了,掀开被子猛地扑入季闻的怀里,砸的他一个趔趄。“我不要待在研究所,我不要被切片研究!叔叔你赶紧带我走呜呜呜……这里比游乐场还可怕,他们还给我打针!”
跳出胸腔的心脏缓缓回到原位。
季闻怀里的叶星雨哭的像个孩子,两个人都吓坏了。
季闻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出现,叶星雨是失忆了,但也没有完全失忆。他在失败品混合物的药力下昏迷,不知出于什么原理,记忆衰退变成了仅有和季闻待在一起那几天记忆的叶十岁。
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识的人,只剩下季闻了。
在地震过后流淌一地的恐怖药液里苏醒,浑身被玻璃渣割伤,周围都是说着法语的可怕外国人。
语言不通,这些白大褂还不让他走,叶十岁惊慌下踢开包围他的人群要跑,被安保架住打了一针安定。
叶十岁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所以在见到季闻后,哭的那叫一个惨。
“叔叔,你可不能丢下我。”
叶星雨泪眼汪汪地赖在季闻怀里就不下来,“我原谅你上次给我拍写真的事了,你快带我走吧,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季闻心情复杂,庆幸里又待着淡淡的失望。
小鱼忘了他,但也没有忘了他。
这是多么幸运又不幸的事,季闻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有机会和现在这个叶星雨见面。
“叔叔,你发什么呆?”
叶星雨带着哭腔,“你是不是不想救我,小雨很能干的!我什么家务都能做,能唱歌跳舞,表演小品,晚上睡觉还能给你暖.床,你快把我带走吧呜呜呜呜……”
季闻呛住,赶紧把老婆哭成花猫的脸擦擦泪。
“别哭了,我带你回家。”
年幼的叶星雨对研究所产生了心理阴影,季闻只能把他带回两人在D市的家,每隔三天让研究所里唯二的两个华裔医生到家里给他体检,随时跟进治疗方案的进程。
叶星雨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季闻后头,连上厕所都要他陪着。
这个世界上,他只认识季闻了。
手受伤,他不能自己吃饭,不能自己穿衣洗澡。
季闻就是他的手,吃饭亲口喂,洗头洗脸他通通一手包办。
等季闻自己解决个人卫生时,叶星雨就会蹲在门外等他,或者认真思考怎么把门撬开,他不介意站在季闻旁边等的。
“叔……季闻哥哥,你还没好吗?”
叶星雨趴着门,急躁地扣着门上的花纹,他一会儿看不到季闻就很焦虑,很没有安全感,像是又回到地震那天,狭小.逼仄的收容间里货架向他倾倒,漫天的玻璃瓶在他脚畔摔碎的时候,心里害怕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