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龄没如旁人那般收回目光。他将最后一名看了又看,暗道一声不错。这人不仅看起来就很咸,而且还挺养眼。
“小师叔难得在弟子大会上露一次面,不若让小师叔先挑。”宗主一甩拂尘,施施然说道。
对于这个决定,其余人皆无异议。
谢龄发了会儿愣,才意识到自己就是这“小师叔”,稍稍调整表情,抬手一指,指向红衣少年:“就他吧。”
他的语气冷淡里透着漫不经心,仿佛那少年是他随手点中的人。
石坪上众人又静了。
师兄愕然回头:“师弟?”
旁人亦唤道:“雪声君?”
人间道的入门试炼是攀登悬针峰。看上去就是爬山,但远非爬山那般简单,其间设置的关卡很全面,能将一个人的资质、修为、品格、素养统统反应出来。这少年能在众人之中挤进前二十之列,在所有试炼者里当得上出色,但在这二十人之间比较,便不太够看了。
人人都想将好苗子纳入自己门下,谢龄的选择着实让人惊讶。
通过试炼的二十人中,有人站出来。
他身穿月白色宽袖纱袍,双手戴着黑色皮质手套,身姿挺拔,面容清俊。
正是主角。
主角向着谢龄一礼,眼神带着期盼:“雪声君,可否允许晚辈自荐?”
你怎么非要按照剧情走?不允许自荐,这一回我必然养生修仙。谢龄保持之前的态度,不理会主角,不和他做任何眼神交流。
宗主在另一侧说道:“这孩子心性极佳,上山途中,就他一人不曾停过步伐。”
他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收?谢龄又腹诽。宗门之主他不能无视,他看向坐在石头上的红衣少年,道:“一徒足矣。”语气不再随意,甚是坚定。
这话罢,红衣少年站起身,双袖一拢,低眉敛目,朝谢龄恭恭敬敬施了个礼:“如此,徒儿见过师父。”
他们两人,一个愿意收,一个愿意拜,定局已成,无人再开口说什么。少年向谢龄道:“徒儿名为萧峋,嶙峋之峋。”
谢龄注视着他,道出二字:“谢龄。”
萧峋弯唇一笑:“徒儿早先便已知晓。”这人说完,极其自然地走向谢龄,站到他身后,问:“师父,徒儿可以坐下吗?”听起来还有几分乖巧。
这时候知道问了?谢龄面无表情道了个:“可。”
而他刚一“可”完,便拂袖起身。需要他弄明白的事情还有许多,既然徒弟已经收了,还留在这干嘛?
他想回鹤峰,像个刚进游戏的新手那样一点点了解信息。
问题就来了:怎么回?
紧跟着是第二个问题——他这一起身,一股针扎般的痛从脚底漫上来,两条腿瞬间没了知觉。
……腿坐麻了。
谢龄不可遏制地要往前摔,不过刚有了个趋势,师兄出手如电,将他给扶稳了——是手上不见动作,纯粹调动灵力的相扶,动作又快,不光是旁人,就连最近的萧峋都未看出端倪。
真是考略周全啊。谢龄心中充满感激,还没道谢,听得师兄语气莫名复杂:“你真是……”
这人又是欲言又止。
疑惑自谢龄心底升起,他直觉便宜师兄的态度底下藏着点东西。
但师兄依旧动作迅速,不给他思考探寻的机会,往萧峋那丢了块玉玦,道一句“去听松堂领完东西后,自行上鹤峰”,带着人御剑而起,折返归去。
这二者一走,有人感慨有人叹息,也有人眼底光芒熄灭,神情失落。“雪声君……”主角追着谢龄二人离开的方向迈了一步,连声音都低了许多。
萧峋仍坐在那地方,把玩着手上新得的玉玦,稍加思索,对他道:“想来我师父有事要忙,你别喊了。”
少年人收敛了面上表情,偏头过去和萧峋对视一眼,退回方才的位置,仍是挺拔如树的站姿。
阳光逐渐变烈,风吹过枝头,带来几分燥。
宗主对谢龄和他师兄的离去并未说什么,他轻晃脑袋,挂上和蔼笑容,问主角:“你叫什么名字?”
“谢风掠。”少年人答道。
听得宗主又问:“那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这一问,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比方才谢龄点了萧峋为徒还让人震撼。
在人间道,年复一年雷打不动不收徒的人有两个。其一是雪声君谢龄,其二是宗主。雪声君喜静,故而不收;宗主则是掌管一宗、事务繁多,不想再捡个徒弟让自己头疼。
再者,宗主收徒弟,那多多少少有点培养自己接班人的意思了。
众人神情各不相同,谢风掠自己也愣了一下,但仅仅是愣,不见紧张局促。倒是萧峋,事不关己,玩够了玉玦,往腰上一挂,露出看戏神色。
谢风掠抬手向宗主执礼,回绝利落坦荡:“弟子来人间道,是仰慕雪声君而来。”
“可雪声君不愿再收徒了。”宗主道。
一些看好谢风掠的道者点头附和,或笑或严肃地向他抛出橄榄枝。谢风掠一一拒绝,连思考都不做,最后看回宗主,道:“弟子愿居观剑庐。”
这同样是一句让众人惊掉下巴的话。
观剑庐位于剑峰。剑峰是什么地方?人间道千万刀剑沉睡之处,众弟子寻剑取剑之处,峰上日夜起罡风,行走极为不易。修为不到,若想上山,人直接给刮烂。或许会有弟子上去以罡风锻体,但从未有人提出过要去长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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