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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倩的笑容一如唐展记忆里那样乖巧,两人正往屋里走,唐展忽然看向院子一角,“那株翠薇后来怎么样了?”
    唐倩笑着回答,“二哥忘了?不是被我一盏茶浇得没了活气,我让人……”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唐倩转身,只看到唐展在盯着她看,那眼神是她从未在二哥身上见过的,那样的可怕骇人。
    二哥只送过她一株翠薇,但那是上辈子,大哥得了一盆稀有的银薇,恰好唐小棠生辰便送了过去,她只在二哥面前提了一嘴,二哥隔日便给她寻了一盆比银薇更难得的翠薇。
    唐倩呼吸变得困难,脑子里一团团地炸开,眼睛睁得几乎裂开来,为什么?为什么二哥会知道这件事!
    ……
    唐展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去的自己的院子,他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唐倩,但唐倩的反应已经告诉他,没有那个必要。
    他之前一直不肯相信大哥的怀疑,唐倩怎么可能会知道唐小棠的存在呢?她没出过远门,从未见过唐小棠,她怎么会知道,会不会是大哥弄错了。
    所以她会知道,是因为她是过了两辈子的唐倩?
    唐展打了个哆嗦,浑身彻骨地冷,生出惧意来,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事,是不是唐小棠亦是如此?
    他像是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清醒得只觉得整个人都凉飕飕的。
    怪不得,唐小棠从初见他开始态度就那样的排斥抵触,她见到唐倩的时候说什么来着?她说的是“好久不见”!
    怪不得唐倩听见了这句话直接晕了过去,怪不得唐小棠会带着微妙的嘲弄,说是他们做了亏心事,他们对不起她……
    唐展的世界翻天覆地,终于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
    唐小棠和许娇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坦滋润。
    她们如今是东离都郡的名人,皇家画院捧在掌心心的大宝贝,每日只要随心所欲地作画,多的事情都无需她们烦心。
    偶尔挑一个邀约去赴宴,遇见的人也大多和和气气。
    今日的邀约是许娇特意选的,“这帖子先送去了许府,那边做主应下,让我二妹替我赴约,后来又不知怎的给我重新送了一贴,让我务必出席,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就是个寻常的赏花诗会,相熟的人找个由头聚一聚说说话的宴请,两人到了门口,很快有人出来相迎。
    “许姑娘唐姑娘你们可来了,好些人都等着想见见二位,快里面请。”
    唐小棠和许娇进了诗会的园子,目光立刻都转到她们身上,其中一个穿粉衣的女子聘婷娇柔地走到许娇面前,唤了她一声姐姐。
    许娇对妹妹没什么意见,只点了点头,便想与唐小棠去一旁落座。
    谁知许姌拦住了她,眼里浮出莹莹泪光,“姐姐,你究竟何时回来家中?娘惦记你惦记得都病了,你就别跟他们生气,同我一块儿回去好不好。”
    一双双探究的目光遮遮掩掩地扫过来,许娇的事虽然许家压着,但多多少少还是传出了些风声,闺阁中的姑娘独自另立门户,在东离都郡乃至整个离朝都是件稀罕事。
    许娇眉毛轻轻扬起,“你是不是觉得我会碍于面子在这种场合不敢说什么?”
    许姌脸色一变,眼里有些慌,难、难道不是吗?母亲让她不管如何先将人带回去,说许娇若执意任意妄为,定会连累她们其他姐妹的亲事。
    “姐姐,爹娘如今也不再干涉你醉心书画,你的喜好他们会支持的,大家都等着你回家,你就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许姌想去牵许娇的袖子,许娇轻轻让开,“你从始至终都在家中,我被逐出家门,真的是因为书画?”
    “可是,爹娘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有不愿的事,大可与他们商议,为何非要弄得如此不可收场呢?”
    又是为了她好。
    许娇不想再为这件事费神,往后退了半步,声音清晰,“你可回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要一个不愿嫁人的女儿,若他们愿意你再来同我说这些话。”
    “许娇!”
    许姌气急,“你在胡说什么!女子怎可胡乱说这些?你这样让旁人怎么看我们许家的姑娘?”
    “所以我离开了许家,不就为了不牵累你们?你放心,许家的姑娘是许家的姑娘,我是我。”
    许娇目光扫向旁边好奇的人,“我与许家已经没了关系,许家的姑娘依旧是知书达理,循规蹈矩,与我不一样,还望各位分清楚。”
    好像也不是很难,许娇心里一松,还能笑得出来,与唐小棠一块儿去了角落的树下。
    许姌脸上闪过各种颜色,被探究的目光弄得心烦气躁,跺了跺脚往人群里钻。
    今日的赏花诗会来的人还挺多,被许姌这么一出都引得聚了过来,主家于是出来招呼大家去荷花池畔走一走。
    唐小棠和许娇走在后边,正小声地说着话,有人走到了她们身侧。
    唐小棠看过去,眉沉星依然明丽倨傲,看人的时候下巴微扬,身上张扬的气质在一众姑娘中十分出挑亮眼。
    眉沉星没看她,目光落在许娇身上,“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滥好心,才会连个下人都生出同情心,没想到你居然也挺铁石心肠,与自己生身父母说断关系就断了关系。”
    许娇这种话听过的不少,表情半点未变,语气和蔼可亲,“让眉姑娘见笑了。”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做了件好事,你被逐出家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丁一愚忠,倒也挺适合你。”
    眉沉星余光瞥了一眼宿歌,他还是那副沉闷的老样子,低着头垂着手走在人后,不注意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没劲极了。
    这样灰扑扑的人也敢对自己生出不敬的仰慕,简直可笑。
    “他如今叫宿歌。”
    眉沉星回过神,听见许娇的话不在意得很,“你给他换了名字?也是,不过他随便叫什么都好,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惹我厌烦。”
    眉沉星几步走开,去找了其他相熟的姑娘说话。
    天热了起来,闷得令人有些喘不上气,姑娘们闲庭信步一边走一边聊倒也不觉得无趣。
    可半道上谁也想不到突兀地滚了两声闷雷,人还没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就急匆匆地砸了下来。
    道上除了几棵树便空荡荡,前边后边儿一眼望去也见不到能避雨之处,姑娘们娇声尖叫起来,下人急忙上前,却也不知该如何给自己主子遮雨,一时间乱糟糟一团。
    眉沉星今日头上没有选玉石金器,特意挑了宫里才能见着的精致绢花,轻盈纤美,极是好看,可是却见不得水,她拿了手里的团扇遮在额上,只雨点太大,砸到身上都有些疼,团扇并没有任何用处,恼得她忍不住想发脾气。
    然而抬头想说话的时候,眉沉星却瞧见许娇和唐小棠头顶撑起了一把伞,宿歌站在雨里,手里的伞稳稳地将她两人笼罩在其中。
    眉沉星想起来了,从前他还是丁一的时候就是这样,他好像对天气变化十分敏锐,从没让自己淋过雨,她这么狼狈的模样,好像还是第一次……?
    宿歌撑着伞,步履配合着许娇和唐小棠往前走,去寻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眉沉星站在树下,头顶华美俏丽的绢花已经趴在了脑袋上,鬓旁的发丝也被雨淋得贴在脸上,她睁大着眼睛看着三人从她的面前走过,宿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另一只手虚虚地护在那两人身后,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够挡得住似的。
    从头至尾,宿歌没有分神看过她,眼里只有自己护卫着的人,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小姐,您披着小的衣衫,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这雨越下越大了,您若是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眉沉星挥手打开遮盖到她头上的衣衫,没由来的心里一阵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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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九十一章
    ◎对号入座◎
    一场雨,让赴宴的千金姑娘们多多少少有些狼狈。
    园子的雅室内,下人们来来去去,手里抱着干净或打湿的衣衫行色匆匆。
    相比之下唐小棠和许娇就显得无比从容,两人衣衫干净,妆容整洁,坐在角落里尽量不碍事。
    眉沉星步入屋内看到的就是这两人闲适恬静的模样,与其余人烦躁忙乱形成鲜明对比,仿佛自成一派。
    再看她自己,轻薄的衣衫被雨水打湿,不得不披着下人粗糙肮脏的外衫遮蔽,精心梳的发髻已经凌乱不堪,造价不菲的绢花被雨水□□得形态全无。
    她气闷地摘下头上绢花,先找地方重新梳洗打扮。
    等眉沉星焕然一新地出现,已有不少姑娘也已经梳妆整齐,只是淋了一场雨,比起之前不免有些精神不振。
    眉沉星出来得晚,落座挨着唐小棠和许娇,她瞥到一旁立着的宿歌,发现他之前浑身淋得湿透,这会儿身上的衣衫却是干的,只头发还能看出淋了雨。
    “换了个地方倒是变得金贵了,许姑娘脾气真好,这儿哪个淋了雨的下人还有工夫去换衣服?一个护卫,你也太纵着了。”
    宿歌垂着眼视线始终看着地上,许娇这才听出眉沉星在跟她说话,脑子都不想动地摆出和气的笑容,“我不像眉姑娘身边下人成群,宿歌是我唯一的护卫,可不得爱护一些。”
    说完,她看向宿歌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头发擦干了再来,我这儿也没什么事,湿着头发容易头疼。”
    宿歌快速地瞥了一眼许娇,头又低下去,“这点儿雨不碍事。”
    眉沉星嗤笑一声,“是啊,这点儿雨对他来说可不算什么,曾经在雨里跪了一整日也没见他有个头疼脑热,许姑娘大可放心。”
    “我放心,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不折腾人。”
    眉沉星眼色冷下去,“你这话什么意思?管教下人就叫折腾?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种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许娇依旧好脾气地笑,“眉姑娘怎么急了?我不过是说我不折腾人罢了,也并未就说你折腾了呀,你何必动怒呢?好像自己认了似的,让人误会多不好。”
    她语气温和柔婉,仿佛在给眉沉星解围一样,眉沉星脸色变了几变,扭过头不再理她。
    许娇乐得轻松,身子往唐小棠那儿贴了贴,压低声音,“我从前脾气不好,跟这些人说不到一块儿就生气,早知这般说话能堵住她们的嘴,我从前的气都白生了。”
    唐小棠好笑地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两人亲亲热热地笑成一团,宿歌又抬头看了一眼。
    他也是近来才知晓,以前他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原来是折腾。
    在许姑娘身边当差不会动不动被罚,不会每天挨骂,不会只有在她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恩赐地让自己吃饱……,他一度有些不适应,他只是个下人,也可以过得这样舒服吗?
    他曾经将眉沉星偶尔才会对他展露的笑容视若珍宝,但如今的许姑娘脸上几乎时时带着笑容,自己做了分内的事她还会弯着眼睛向他道谢,宿歌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他只想着能自己能不能多做些什么,能护着她脸上的笑容永远不会落下。
    诗会的主家刘姑娘让人煮了姜汤给淋了雨的姑娘们驱寒,她再一个个赔罪只说招待不周,哄得气氛又热了起来。
    “这哪里能怪得着刘姐姐,我瞧着天公也不算不作美,这不是已经雨停了吗,雨后的荷花池是另一种美,我们不若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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