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睛轻微闭上,强行克制胸中情绪。
他知道的。
李静嘉对他,从来都不是坦诚相待。
她的眉间总藏着什么东西,每次他要深究,都会被狠狠推开。
天色愈发暗了,屋里还未点灯,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之中轻动。
“静嘉,你告诉我,你究竟在怕什么?静嘉……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当外人?”
他几乎是哑着嗓子说出这话,伸出去想要抓住李静嘉的双臂轻微颤动,在空中停了片刻,终是无力垂下。
“天色已晚,沉大人请回吧。”
李静嘉轻微张口,呼之欲出的话语被悉数吞回,她缓慢转身,声音中掺杂着冰冷与坚硬。
放过这个男人吧……
他是无辜的。
“好……好…”沉屿之倏地笑了起来,苦涩在胸腔化开,他向后退上几步:“不就是不祥么?我们北地之人不信佛,李静嘉,你答应过的,要和我一起回去……”
“谁也不能食言!”
“哪怕……哪怕是和皇上对抗……”
他从未如此疯狂,从小父亲便教他中庸之道,事到如今,中庸之道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所有人都在逼他……
男人周身气场骤变,被心魔驱使着迈开步子。
李静嘉飞速转身,两叁步便追上,她抓住男人臂膀,“咚”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沉屿之!你莫不是疯了!”
二人就这样对视,谁也不肯让步,一股悲凉由李静嘉心底渗出,她突然冷笑起来:“好……你想知道我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我今日便悉数告诉你!”
“李昂驹,我的亲哥哥,弑父杀兄,登上皇位,李宋王朝最不受待见的长公主,则被她的亲哥哥禁锢,一辈子都只能是他的禁脔。”
“我接近你们,不过就是为了能逃出生天,不用再留在让我恶心的皇宫之中,至于亲事,也是计划中的一部!”
“沉屿之,北地匪患再起,你我若是成亲,李昂驹便会派你去剿匪,你可知道这过程中是什么等着你?你若是死了,我朝要守孝叁年!这只是李昂驹的一个手段,你到底懂不懂?”
李静嘉亲手将身上最后一层伪装撕开,裸露出大片殷红肌肤,忍受着一遍又一遍被鞭挞的痛楚。
她从来不知,将自己的伤口拽开竟这般的难受……
四肢的力气用尽,纤瘦的身躯一软,直向地上跌去。
滚烫的泪水由眼角滑落,她用指甲扣住手心,不至于哭出声来。
此刻的沉屿之已然愣住,一句又一句的,仔细的,认真的回忆着李静嘉方才的话语。
李昂驹……
是李昂驹……
这一切,都是李昂驹的局!
直至此刻,他才看懂李静嘉看向李昂驹的目光,那是恨中带着厌恶!
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人,将自己的亲妹妹变成了一朵将要枯萎的花朵。
而这朵枯花,还在不停的为自身寻找水源。
沉屿之,你怎的这般愚笨,为何不能早些发现?
密密麻麻的心疼在胸口处化开,好似有数千只幼虫不停啃食。
他不敢想象李静嘉这些年是如何过来。
若是他能早些出现……
哪怕只早那么一些!
“静嘉……”这一声背喊的极其温柔,沉屿之拖着沉重步伐,弯腰将地上的女人抱起。
李静嘉的身体冰凉一片,双眸更是通红,大手紧搂住她的后背,轻轻安抚。
“静嘉,对不起,是我来的太晚了!”
这话重重锤入李静嘉的心底,美眸中闪着不可思议的光。
沉屿之……
没有逃跑。
“静嘉,你再等等……不会很久。”
一向柔和的沉大人乍露出侵略性的光芒,仅仅一瞬,便收敛回去,他亲吻上李静嘉的泪痕,小心翼翼,轻柔无比。
待女人的情绪恢复过后,他堪堪起身,将人放到床榻之上:“静嘉,睡吧。”
浓厚的夜色渐然笼罩,瞧着李静嘉那安静的睡颜,沉屿之缓柔起身,在那白皙的小脸上留下一个轻吻,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静立在门前,袖中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交错复杂的情绪冲的他烦躁非常,就在此时,身后突的传来男人声音:“沉大人。”
只见容清从黑夜中钻出,目光淡淡,眉间留着夹着些许英气。
沉屿之深吸口气,才挤出一个强笑,还不等他说话,冷清深幽的声音再次传来:“沉大人,你应是需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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