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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孩子,怎么捏自己脸,不嫌疼?”旁边田里传来李红梅的声音,不对,应该说是年轻的李红梅的声音,“你这样抱着你爸活要干不完,咱们回家就晚了,到时候你姥姥又要找借口不给咱家留菜。”
    听见这话,关妙仪撒开了手,抬手抹抹自己脸上的泪,走到旁边田里和李红梅一起拔草。
    “让你别干活别干活,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去树下坐着,可别再头疼了。”李红梅不让她干活。
    到了此刻,关妙仪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这个场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是在她十一岁那年夏天发生的事情。正是农忙时节,她前几日病了一场,好不容易好全,她很懂事的又跑出来帮她妈妈干农活,结果活没干成,却犯起了头疼,李红梅就让她到树下去休息,树下凉快。
    她在树下打了个盹,然后十二年后的灵魂就这样穿到了十一岁的自己身上。
    对于这一年的发生的事情,关妙仪的记忆比任何一个年头都深刻,因为这一年九月,夏耕后不久的一场大雨,让她爸和她哥丢了性命。
    而那场噩梦,是天灾,也是人祸。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日傍晚忽然下起了雨,家里人都没经历过特别大的暴雨,这茅草屋看着不顶事,可以前的大风大雨也都过来了,他们一家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没有察觉。
    两个孩子淋了点雨,回去之后李红梅给他们打热水,洗了个热水澡,又喝碗姜汤,就早早上床睡觉。
    外面的雨好像见小了,关妙仪临睡前还跟她爸:“爸爸,我可喜欢下雨天了,因为下大雨你们就不用干活了。”
    那个时候关妙仪还不知道,往后的每次下雨天,她心里就憋闷得难受。
    半夜里,巨大的轰塌声将关妙仪从睡梦中惊醒,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双粗糙有力的手就将她拖起来,往上甩了出去,同时另一双手粗糙带着老茧的手牢牢从上面将她接住。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关妙仪刚站稳,脚底下的土地忽然剥离开来,电闪雷鸣中,关妙仪惊恐地看着自家倒塌的茅草房随着剥离出来的土地滑向河里,瞬间被河水无情吞没。
    “国伟,小望!”李红梅放开女儿,惊恐地喊叫。
    过了会儿才看见黑咕隆咚的河水里钻出两个身影,关国伟一手死拽着儿子,一手牢牢抓住横在河边的不知什么东西,以防被滚滚而下的河水冲走。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沿着这不知牢不牢靠的木棍还是什么东西爬上岸,只能滞留在原地。
    岸边的母女俩手足无措,李红梅慌虽慌,却也知道她现在要做的事是去喊人来将丈夫儿子救起。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一公里之外的李红梅娘家,再旁边是一寡妇家,往前五十米是村长家。
    村里人住的都不近,雨又下的急,李红梅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边跑边嚎。距离太远雨太大,求救声完全被风雨声吞没。
    情况紧急,李红梅自然是就近选择,去找自己娘家人。家里有三个弟弟,个个吃的膘肥体胖的,带着绳索去到岸边,一定能将人救起。
    只是李红梅没有想到,生死关头,李家的人却淡漠得可怕。
    李红梅以最快的速到跑到李家,将拍得门板啪啪响,又哭又喊的,总算将人叫醒了。
    可黄美芳来开门,却是将她一顿破口大骂:“大晚上的,叫魂呢,还让不让人睡了。救命?怎么救?为了救你男人你儿子把你弟的命搭进去吗?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做人要认命。”
    李红梅“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妈,让我弟把绳扔下去,在岸边拉人就行。求求你了,再晚一些国伟和小望就撑不住了。”
    黄美芳的心冷硬得可怕:“拉拉拉,说得轻巧,这雨这么大,你弟要是淋雨生病了怎么算?路滑跌倒了怎么算?没休息好明天的活儿没人干又怎么算?”
    “算我的,都算我的,我做牛做马的伺候你们。”李红梅乞求。
    关妙仪人小腿短跑得慢,等她跌跌撞撞跑进院子里,就听见黄美芳的那一席话。
    瘦小的人儿从头到脚都是雨水,冷得瑟瑟发抖,她咬着青紫的唇转身往村长家的方向跑去。此时风更大了,关妙仪瘦小的身子在风中寸步难行,只能以蜗牛的速度行进。
    李红梅也意识到这一家人是不会帮她去救人了,扭头就往外冲,却不慎摔倒,伤了骨头,她发现自己爬都爬不出这院子,于是只能再次哀求自己家人去救人。
    等村长带着人从李家门前跑过时,答应李红梅要出门救人的李勇力和大儿子也刚从院子里出来,他们起来穿衣足足磨蹭了好几分钟。
    等一群人赶到河边时已经晚了一步,河里两个黑影抓住的东西忽然断开,两人被冲走,在水里挣扎沉浮,被暴涨的河水越冲越远,越冲越远……
    当时,如果能早一点点,悲剧很有可能就不会发生……
    第3章 谋划
    关妙仪每每想起那个雨夜都又痛又恨。
    不过幸运的是她重生了,重生回到爸爸和哥哥离世之前。她不会让惨剧发生,而且她会尽自己的努力改变家里的现状,带着家人过上好日子。
    关国伟犁完地已经是大中午,烈火般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炙烤着地面上的一切。
    确认关妙仪没事,不用背着走后,一家三口就顶着大太阳往回走,这边的田地离村子很远,要走很久。这也是为什么黄美芳将这边田地的活交给关妙仪一家的原因,不好干的、路远的活永远都是她家干。
    她爸她妈做着李家最重最臭最多的活儿,只堪堪能吃饱。
    关妙仪这一路上都在想着,该怎么才能脱离李勇力一家。
    李红梅当年在路上捡到奄奄一息的关国伟,把他带回家中,将自己的一口饭分成两口,硬是救活了关国伟。
    后来又不顾李勇力和黄美芳的反对,要嫁给关国伟。
    关国伟出不起彩礼,又没有自己营生的田地,黄美芳见自家的赔钱货心意已决,一定要嫁给这个腿还没好全的瘸子,就让他们共同签下了一张欠条,是一张彩礼的欠条。
    这张彩礼的欠条就变成了关国伟和李红梅没法偿还的债务。
    关国伟和李红梅一开始还是很感谢黄美芳的,至少她没有拆散他们,也没有将他们赶出家门,让他们自生自灭。依托着李家的田地,他们才有一口饭吃。
    可是这点情分在日复一日的偏心和区别对待中,被一点点消磨了。
    他俩渐渐明白,李家人没有把李红梅卖了换彩礼,而是让他俩在一起,不是他们想的还在乎女儿的命,而是为了压榨剥削他们的劳动力,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家人情分可言。
    两个人一年到头都在田里劳作,堪堪能吃饱,两人不只一次商量着怎么从李家分离出来。
    可奈何有彩礼的欠条压着,而那时候他们也有了孩子,孩子还小,他们身上也没有半分积蓄,房子房子没有,土地土地没有,硬要脱离这个家,两个大人还可以凑合,带着孩子可怎么办?
    所以在还能吃饱穿暖的情况下,关国伟和李红梅都觉得等孩子再长大一点点再说。后来因为关望身体的原因,要买药吃,李家这边还愿意帮忙抓药,这事就又耽搁了。
    爸妈这边早就有从李家分离出去的心,这就不用关妙仪多劝了。
    而礼金欠条,不搭理他们就是了。
    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家从李家分离之后,该怎么解决生存问题?
    房子和地怎么解决?
    有了钱就可以解决!
    一时之间是很难赚到买房买地的钱,但依靠着前世的记忆,关妙仪知道接下来有几次机会,可以让她慢慢赚到这些钱。
    最近的一次机会是几天后,镇上某个游方郎中在寻找一种草药,当年村里有人误打误撞采了药,当做野菜拿去镇上卖,被游方郎中以不低的价格买下了。
    游方郎中重金求药,传开之后,那段时间村里很多人都到山上去找那种草药,但奇怪的是,再没人找到那种草药。
    后来她爸和她哥走了之后,她妈和李家彻底决裂,起初母女俩为了生存,不得不上山找野菜去镇上卖,竟无意间寻获了那种草药。
    母女俩欣喜若狂,带着草药去镇上寻那位游方郎中,换得了一笔钱,日子总算好过一些。
    这一次她可以提前把草药挖了卖了,这样家里就有钱了。
    当年家里出事之后,有人看她们母女可怜,腾出了一间柴房给她们俩住。如今他们一家都健在,别人不可能好端端的给她们房子住,那几天后的这笔钱就拿来租房子以及购买粮食,有了安身之所,其他总会有办法解决。
    房子她都想好了,就租老赵家山脚下的那处茅草房。老赵是个猎户,以前他们一家就住在这山脚下,离村里远,和村里人的关系并不亲近。后来老赵的儿子读了高中,毕业后在镇上教书,老赵和他老伴就跟着到镇上住了。
    老赵这人在村里人的印象中就是个鲁智深一样的人物,面阔耳大、鼻直口方,但大家只知他相貌凶狠,哪怕他去镇上住了也不敢靠近他们山脚下的房子半步,却不知老赵的性格也是和鲁智深一样的慷慨大方、嫉恶如仇。
    关妙仪还是偶然一次和他接触,才知这个一副凶相的老人,内心是十分柔软的,关妙仪作为村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还被他塞过红包呢。
    租房子的事,她相信老赵二话不说就会答应。
    总之她得在这几天内让家里和李家决裂,而且闹得越大越好。
    一路谋划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河边的家。
    破败的茅草屋,竹篱笆圈起的院子,空空荡荡,只有关望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几个小孩从院门前路过,大声嘲笑院子里的关望:“病秧子、短命鬼1”
    那几个孩子畏强欺弱,看到大人回来,一溜烟跑了。
    没空搭理他们,关妙仪拉开院门冲进院子里,一下将关望抱住:“哥哥,我好想你。”
    小脸一皱,就要流出眼泪,又硬生生给她憋了回去。
    关望比关妙仪大两岁,看起来却和关妙仪一般大,瘦瘦矮矮,脸色苍白。
    他从小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可对关妙仪来说,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每当她被舅家的熊孩子欺负,他总是护在她跟前,替她挨打。
    关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妙妙,你好肉麻。”
    关妙仪放开哥哥,拉着他的手:“我以后还要更肉麻。”
    关国伟走进院子,摸摸脑袋:“妙妙这孩子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李红梅附和:“我也觉得她今天怪怪的。”
    关妙仪矢口否认:“我哪有怪怪的。我今天头疼,感觉自己要死掉了,然后我就在心里许愿说,如果可以让我不再头疼,那我以后一定要对爸爸妈妈和哥哥好,天天跟他们说甜言蜜语。然后我真的就不头疼了,那我肯定要说到做到啊。”
    天机不知道能不能泄露,只能先如此应对。
    “什么甜言蜜语,从哪儿学来的,没个正形。”李红梅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还有,以后不要把死字挂在嘴边,不吉利。”
    关望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姥姥黄美芳问过算命的,说他活不过十八岁。
    李红梅却不信,她想只要好好将养着,这孩子的命就在她手上,不在老天爷手里。不过自那之后,别人一提到死字,她心里就不舒服。
    关妙仪自知失言,跟她妈说对不起。
    “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好了,洗洗手,我们去姥姥家吃饭。”
    第4章 随身空间
    每年收的粮食种的菜,以前黄美芳是不会分给关国伟和李红梅的,后来有了孩子,两人就去争取。
    黄美芳一开始不给,后来闹得大了,村长都来了,黄美芳才退了一步,给了关家一些米和菜了,但不多,黄美芳让他们吃饭还去李家吃。
    为的是尽量克扣更多粮食。
    关妙仪家里现在还有点余粮,是打算留到过冬时吃的,关国伟和李红梅一般不吃,都留给两个孩子。
    家里最值钱的就是这点粮了,除此之外还有两床被褥,一个烧热水的锅,以及几身换洗的衣裳,破得不能再破的鞋子。
    关望看的书,是学校发的,每个学生都有,他们根本没钱买书。
    一家人走了一公里路来到李家,李家人都已经吃完饭,饭桌上仅剩一盘快要见底的炖白菜。
    旁边灶台上那锅稀饭也被捞得只见水不见内容。米汤是浓的,可见不是黄美芳舍不得放米,而是里面的米粒都捞得所剩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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