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提在国内的知名度借着出色的票房和恋情话题一下子狠狠拔高,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星遥有心提高她的片酬,商业门槛阻拦了许多小白剧本,让许多普通导演望而止步。她接不到理想的本子,于是理所当然地停下脚步。前几天的采访里,关于记者“是否会对此焦虑”的提问,芙提也给出了诚恳的回复。
“我觉得人生大多数时间都得用来停靠,真正行走的时间很少。从前我觉得工作很重要,现在觉得生活可能会更重要一点,毕竟前者只要努力就大概率会有所收获,后者却需要小心经营。比起忙碌追逐终点,我更在乎沿途的风景。”
到了一定的程度,人反而会松弛下来。
段昱时觉得这样很好。
倒不是说他希望芙提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自己,或者说女人放弃事业回归爱情甚至家庭很好,而是就芙提现在的观念和人设来说,这样的做法很好。
他当初就设想过芙提以后的道路,并为此烦恼了很久。
不是没想过给她一些资源让她早早登顶,毕竟在商业化如此严重的环境下,只要营销就会有人买单,有人买单就会有数据,提名或拿奖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只是这孩子实在太有灵气,即便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块美玉,他也不能就这样随便雕琢了。
更重要的是他拿不准芙提的想法。是想吃一些苦头品尝一些人生百态,朝着艺术的方向找到那一道彩虹,还是跳进金钱的漩涡里抓着钞票和奖杯浮沉?
这是她的人生,无论做什么选择,段昱时理应不去干预。
只是一旦在意这个人,就没办法不去在意这个人的任何事情。
“休息一段时间也好,太频繁的工作会让你的演技格式化。”
他们最近终于能够凑到一起吃晚饭,虽然还是芙提在配合他的时间。只是她有时候等,有时候不等,究竟能不能见上一面,都全凭她的心情。
“我开始觉得没劲了。”她闷闷不乐地说。
这些年在电影上她虽然争取得很吃力,但走的每一步都感觉踏实有力。只要肯集中精神并投入时间与耐心,不用多久就能取得成效。如今真真正正陷入瓶颈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她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初心只是希望被人记住,如今钱权名利她统统都有了,总得找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
“哪有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意义呢?”他劝慰道,“有的时候人去完成一些任务,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既然不会产生实际效益,你就随心所欲地去做就好了。拍电影是,休息也是。你开心就好了,好不好?”
芙提沉默。
确认关系的后几天里,她其实有去想为什么会是段昱时,怎么又是段昱时。
有魅力的男人多了去了,就因为他出现在自己人生当中的许多重要时刻里,并给出了有意义的指引,所以就得非他不可吗?那些瞬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他不出现的话自己就一定做不好了吗?
勺子扎进软弹的椰子冻里,她叹了口气,被迫承认了。
那些瞬间真的很重要。
他如果当初没出现,后来没回来,芙提也可以把事情解决好。
但是始终有一个人懂你、理解你、尊重你所有的,可能不被别人接受的选择,真的是很棒的体验。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语来形容这样的感动,应该是偏爱吧。
偏爱吗。
芙提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夜色,突然说,“好想要天上的星星啊。”
段昱时抬头问,“哪一颗?”
下过暴雪的夜空很干净,只有零碎的星子肯出来营业。芙提随便一指,挑中最暗淡的一个。
“那颗。”
他点点头,“好。”
芙提笑了,觉得莫名其妙,“好什么好,你又懂了?”
他意味深长地冲她伸出食指,晃了晃,好像在说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被他装逼的样子弄得捧腹大笑,如果不是中式菜馆里人声鼎沸,嘈杂的声音盖着,女明星估计就要出丑了。
一直到回家,芙提的心情都还是很好。
段昱时原本想送她上去,但他晚点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芙提不在乎这几步路,挥挥手就像将人打发走。
“接个吻的时间还是有的。”
说着就把人抓回来,抵在副驾驶狠狠索了个湿吻,末了还道貌岸然地解释道:“定金。”
“什么定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他们出行总是随心所欲,不做刻意的乔装。虽然背后有人打点,但还是遭不住狗仔的镜头,如果工作室那边迟迟不买断,星遥收到照片也是常有的事。
黎慈自上次谈话后和芙提之间就闹僵了,尽管她清楚这个僵只是她心里的僵,而不是指彼此的关系。
她清楚艺人和公司之间存在的只是纯粹的利益关系,也明白只要这样的关系才足够牢靠,但谁说人心不是肉长的?
那孩子,只是看着迟钝,实际上心里孰重孰轻,恐怕比她还拿得起放得下。
知道她在休假,黎慈并不打算打扰她,但这些事情总要有一个处理的方法。
段望舒浏览完照片,把u盘拔出来,头也不抬:“寻常公关。”
“可是……”
“有什么可是?”
她钢笔一扔,“黎慈,上面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毕竟芙提不仅是你的艺人,还是星遥的艺人。可为什么事关重大没人出来制止?这说明高层早就默认了。”
她把笔捡回来,眼神收走。
“没什么事情你就出去吧。以后有关于这样的勒索,金额不大不用申报。偶尔流出去一点消息也未尝不可。”
黎慈低下头,“是。”
走出办公室,恰巧碰见公司相熟的同事。
“你有什么事情找段总?”
她摇摇头,“没什么。”
同事说,“她马上就要离职了,有什么重要的事还不如缓缓再说,免得增加她要交接的工作量。”
离职?
黎慈看了眼门上挂着的拍照,沉默几秒,道了声谢。
*
年关将近,芙提的所有工作都已经完成,非必要不往公司跑。季明信的婚期将近,她最近的日常就是陪伏玥试婚纱、挑婚礼用品和设计婚房。
“我说把卧室的墙打通了,里面做一个我的衣帽间,省得再占用一个房间,结果他死活不肯。”
伏玥指着布局图,“他说要建也是建婴儿房,不然到时候孩子半夜哭怎么办?我真的是要崩溃了,季明信怕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芙提笑,“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说他长大了怎么办?不可能在婴儿房里住一辈子吧?”
“小叔怎么说?”
“他不说话!他就是不想让那块地方变成我的衣帽间!”
可伏玥是谁?越是不让她做的她就越是要做。
“我可不管,把墙打通了再说。”
芙提摸摸她的肚子,“就算你先斩后奏,小叔也不会生气的。你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他从以前就那么食古不化吗?”
芙提垮着脸点了点头。
伏玥气笑了,“这种男人,也就只有我肯要他。”
“小叔他……”
“嗯?”
芙提不知道季明信有没有和她提起过自己的经历,但伏玥既然知道自己与季家不合,想必彼此已经相互坦白。
于是她摇摇头,“没什么,你说的对。”
曾经她也好奇过的,季明信以后会选择什么样的女人。芙提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见他接触过几个对象。无非是些名媛千金,和他古板的样子有的一拼。虽然看起来很相配,但芙提觉得不好。
如果只是因为合适,那么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符合条件。
季明信理应拥有最好的。
他自己也明白不将就的道理,所以在同龄人的婚期陆续排上人生秩序的时候也依旧奋斗在工作上,慢慢地沉浸起忙碌的快感,将爱情排除在了必要之外。
还好伏玥来了。
她热闹、明艳,开在季明信逐渐衰老的野心里。
给他一个家吧。
伏玥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成为他的妻子的。
芙提低下头去,伏玥摸摸她的脑袋,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腹部,听那还很微弱的心跳。
“医生说很健康呢,虽然不显怀,但是踢我的时候却很有力气。”
“是吗?”
芙提握住她的手。
“以后就拜托你了。”
她愣了愣,对上芙提晶莹的眼睛。
这样的眼神她在叁年前也见过,在她给不会演戏的芙提上课时,见过许许多多次。
伏玥笑着敲了下她的额头。
“说什么废话?”
“我和他,可是长期的战略合作伙伴。”
*
终于快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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