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宝殿里头听见暗号,便推说要更衣,这才出来的。”傅宪的脸上含着难掩的雀跃:“殿下可知,胡达理已经启程往长安这方向来了,彦儿他们也照计划,笼络到了几个与胡家不睦的人家。”
西北那么大一块地方,一个胡家是占不完的,手下也是派系林立,盘根错节。难免有人会受冷落,心生不满。傅嘉彦他们便是要鼓动这些心有不甘的人,趁机夺权。
赵琼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不溅一点水花:“让傅嘉彦记得,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不必事事听从赵和。他性子软,难免做事瞻前顾后。”
傅宪笑道:“这便是另一桩我要和姑娘说的事了,彦儿说,公子长大了,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了。”赵和越出色,他们成事的可能性就越大,傅宪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
“是吗?”她眉毛一挑,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就他?”姐姐眼里,弟弟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屁孩。听到旁人这样评价,难免有些怀疑,“怎么个独当一面法?”
“这个信上倒是没说。不过彦儿既然这样说,那公子显然是有长进的……吧”傅宪犹豫着补充了个字。
对此赵琼的回应是: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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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曰:吾法念无念念,行无行行,修无修修。会者近尔……”
清润而平淡的声音如常在早课时间响起,端坐其上的长空边念边释,白色僧袍衬托出眉宇间那份圣洁超然,一如他身后的金塑佛像,不染凡尘。
他看了眼正在挤眉弄眼的长誉,不动声色地道:“长誉”
长誉吓得一个激灵,苦着脸站起来,“师兄,在呢。”
“我刚说了什么,复述一遍。”云淡风轻的声音,听在长誉眼里却不亚于雷霆万钧。
“你说……”长誉拼命拿脚踹着身前的僧人,可身前僧人刚和他聊得正欢,也没认真听,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救他,于是低着头安静如鸡。
此天要亡我!长誉眼看同流合污的人明哲保身,只得低头认错:“师兄,我刚走神了。”
长空的声音依旧温润谦和,“坐下吧,早课后留下来,补足时辰。”
长誉眼前一黑,耷拉着脸坐下来,不敢再做小动作,安安分分地听到了最后。
早课后,各位师兄们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一个个走得不慌不忙,飘然欲仙。
长誉抱着佛经走到长空面前,试图讨价还价:“师兄,我其实就走了十八章中间那一两句话的神,要不你把这两句话给我解释一下就好了呗。”小小的眼里充满了希冀。
长空抚过因为翻阅太多遍而有些打卷的佛经页,笑得淡然自若:“行啊,若你能把剩下的佛偈都解释清楚,我便只补这两句。”
“师兄……”他拽着长空的袖子撒娇,长空不为所动地嗯了一声。
郎心似铁啊!
长誉在内心无声哀嚎,机灵的小眼珠转呀转,刻意咳了几声,悠悠道:“师兄,今日你早膳也未用,忙着洗那被褥衣服,是为什么呀?”见长空抬眼,忙抬高了下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谁告诉你的。”
难得见住持师兄这样的人物吃瘪,长誉内心偷笑,面上还装得高深莫测,摇头晃脑地道:“佛曰:不可说。”
“投机取巧,罚抄今日所学三遍。”长空淡淡说了一句,起身,拿着佛经离开了。动作不可谓不优雅,脚步也是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但长誉还是读出了落荒而逃的味道,他准备喊一句:师兄你不是说要给我补课的吗,怎么自己走了呢?
想了想,还是得给住持师兄留点颜面。万一他恼羞成怒了呢。
啧,我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师弟。他美滋滋地自我欣赏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不对,给他补课累的是师兄,罚抄写累的是自己啊!
“师兄,等等!”他伸出手试图喊住长空,然后视野里空荡荡的,唯有清风徐徐吹过。
欲哭无泪的小和尚拖沓着脚步,垂头丧气地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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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琼洗完碗便在后厨看着吴大娘准备午膳,打个下手。柳大娘依旧在一旁冷言冷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快走了,她懒得装模作样。吴大娘听得心里窝火,忍不住和她吵了几句,声音大了些,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柳大娘一咬唇,眼里的泪说落就落下来了:“你是荀娇的干娘,自然偏帮着她说话。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外人便也罢了,”她哭着将手里的菜一甩:“佛祖在上,你们这些做恶人的,早晚会有报应的!”
不明所以的旁人听着便忍不住咋舌,窃窃地议论道:“这荀姑娘和吴大娘真有这么厉害?”
“我早就看出来这荀娇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说话的女声哼了一声:“也只有你们男人才以为把她当个宝”
“哪里只他们呢,住持法师不也是吗?”有人帮腔道。
“住持法师是什么身份,凭你也配说嘴?快些住嘴吧。”
“有什么嘛。还不是个看人家长得貌美就垂涎的狗男人。”那妇人撇了撇嘴,一脸不屑。架不住旁人对她指指点点,她翻了个白眼,还待说什么,却听赵琼笑了一声,音色如冰碎,一字一字冒着寒气:“既然夫人这么瞧不上长空,那想来夫人也定是不愿受这种人恩惠的。我会转告长空,长安城里的良田户籍,夫人不需要,也请夫人将这段日子万佛寺的供养悉数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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