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一走,将监国权交给了殿下,可见,是真打算将殿下当做储君来培养了。
大嘉朝,终于要有名正言顺的储君了。
如此刀不血刃便能交替君权,在这些文臣心中,实然是国之幸事。
……
冷宫中。
苏氏神情淡然地绣着花,一针又一线,像个温婉的小妇人。
她一身素衣,宽宽大大,头上只插了根木簪,身处无人问津的冷宫,却美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今日宫里似乎格外热闹些,苏氏抬眼皮看向外头,也看不清什么,只听两个浣衣局的宫女在叽叽喳喳交谈,道皇帝出宫祭祖祈福了,晋王殿下手握监国大权了。
有宫女目光闪烁:“那里头那位……岂不是不能慢待了?”
“谁曾慢待过她?便是陛下在的时候,也没人敢给她脸子瞧,一日日的好吃好喝供着,也没人让她干活。这同是冷宫,有的人早混得比奴婢还低贱了呢……”
“不过晋王殿下也从来没来看过……”
“这谁知道,或许殿下觉得她败了他的名声,心头恼着呢。不过,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生母,那边没个明话儿,谁也不敢做什么。”
“也是。”
苏氏手里的绣花针微微颤了一下,眸光幽幽。
陛下出宫了?倒竟然肯将监国大权交给晋王……往日里有这种事,都是文阁老代劳的。也对,听闻文阁老好像南下赈灾去了……
她身处这冷宫之中,外头的消息倒是总能传进她耳朵里。苏氏也不去想是谁想让她知晓,多思无益,眼下她被困在此处,知道得再多又有何用?安生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念此,她手里的绣花针又动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穿针引线,将那朵妖异的花描出大致的轮廓来。
一晃眼已经到了晌午,外头没了说小话的宫女,只有一个顶着不带一丝暖意的大太阳,提着食盒过来的陌生宫女。
“娘娘,用膳了。”那宫女吆喝了一声,苏氏也不在意,又绣了几针,才放下了手里的绣绷。
那宫人似乎有些讨好的意味,巴巴地等着她来了,才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好,嘴里道:“这饭菜都还热乎着,奴婢怕摆早了放凉了,又要委屈娘娘等着热一趟……”
说话间苏氏扫了一眼桌上的菜,三荤一素一汤,极为丰盛,比往日里还要好上一些。看来,御膳房的人又开始见风使舵了,眼见着晋王拿权了,便巴巴地讨好她。
苏氏脸上闪过一抹冷笑,神情骄矜地接过那宫女递过来的筷子,正准备吃,忽地,一个朱红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那人一瞧见桌上摆的饭菜,便变了脸色,直接将桌子掀翻,指着苏氏的鼻子痛骂:“你这娼妇,害了这么多人,如今也有脸吃这么好的饭菜么?”
苏氏身上的衣裙被溅得全是油污,她皱了皱眉头,看向来人,不由有些震惊。
竟然是那个畏首畏尾,从来不敢正眼瞧她的朝阳公主。
事情突变,那送膳食的宫人吓得匍匐在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苏氏眼里快喷出火来,冷冷望着朝阳公主:“朝阳,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儿放肆?”
朝阳公主冷笑着看了她一眼,打量了一圈:“这儿?苏氏,你还以为这是你的永和宫么?这里是冷宫,全禁宫最下作的妃嫔才会被打发到这儿,你现下只是一个庶人,也敢这样和本公主说话?”
说罢,又扫了地下的宫女一眼,嗤笑一声:“这宫里人向来捧高踩低,本公主还以为,你在冷宫吃的是猪糠呢……没想到,都这步田地了,还有人来巴结你。”
苏氏挑了挑眉头,若放在从前,她早一巴掌扇过去教训这个得志便猖狂的小辈了,可惜今日不同往日了,外头的人都以为她还有指望,真相如何,她自己心里清楚。
朝阳来这儿,大概也是想看她笑话,以宽慰当日被她草草发嫁,所遇非人的怒气,不曾想见到她日子过得这么滋润,便来了怒火。
她淡淡道:“那自然是因为,我有个成器的儿子。”
“是吗?”朝阳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儿子嫌弃你连累他呢,巴巴地上赶着想当我母后的儿子。”
苏氏闻言没做声,背过身去拾起绣绷继续做针线活,身影看上去有几分落寞。
朝阳公主似乎此时才觉得有几分出了气,看着那宫人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等人走了,那宫人颤颤巍巍地起身,将被打翻的饭菜扫干净,小心翼翼地道:“娘娘且等一等,奴婢这就催人重做一份。”
苏氏没理睬她,纵然是虎落平阳,她也没道理自降身份和一个宫人赔笑脸。
那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似的,麻利地提着食盒出去,走出冷宫,脸上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朝阳公主的人已经将她抓住,往隐秘处带去。
她眸光闪烁,还以为是朝阳公主打算拿她出气,却听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是受人所托,放弃吧,现在杀她,不是好时机。”
宫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娇花容颜,眸光里全是愕然。
她想了想,才艰涩地开口:“……英国公世子妃?”
朝阳公主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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