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疾难医,却并非不能医,偶尔出现,或是心理原因,或因精神不佳,我是医者,知你病症,自不会将这种事情告知他人,你又何必讳疾忌医!
你正当壮年,只需活血化瘀通脉,使血供充足以振阳,便能有所缓解,但此等不端癖好,便如扬汤止沸,岂非自欺欺人、害人害己,此法绝不是治病良药,切不可自我放任!
你向来喜爱明安,之前见到玉佩图纸时,便言自己行商,要替我们找玉器商人把这块玉佩打出来赠予明安,作他的生辰礼物,聊表心意,前些日子你提出要让明安去你府上小住几日,我当时同意,现如今知道了这件事,却绝不会再允许,明安尚年幼,往后与你不必来往。
我向来教导明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明辨是非黑白,却不想我自己识人不清,玉佩若已成型,不必再赠予明安,图纸是吾妻所作,将图纸归还即可。
我前日劝你,今日亦在劝你,前日与你争吵时说的并非气话,若你执意如此行事,我定会告知官府。
……”
沈明安拿着信,只觉得浑身发冷,指尖止不住地抖,后面的内容他没再仔细看了,左不过是他父亲在劝说王兴言迷而知反,将王兴言府里那个孩子送回他父母身边,并在信中明确表示了是自己识人不清,对王兴言的为人极尽失望,要与他断绝往来。
信的落款日期是丁丑年,沈家被灭门的前几日。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这封信并没有寄出,因为时间太久,信纸已经泛黄发旧,墨迹有些褪色,但是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沈父当年在写这封信时有多愤怒,越到信的结尾处,字迹就越发潦草,最后几个字的落笔都非常用力,撇捺似乎要穿透信纸,直指收信的人。
沈父在信里没有明说王兴言对先前在他府中为奴的那个孩子做了些什么,以至于让沈父如此愤怒地指责王兴言,并为之不耻,沈明安看完后却能将其中的缘由猜到八九分。
他想起了往事,心脏狠狠一绞,浑身都被冷汗打湿,这封信里的内容完全出乎沈明安的意料,从行间字里传达出来的信息太多,让沈明安有了越来越多的疑惑,像是四散开来的碎片正在被一点一点拼起,却没有人知道最后拼出来的会是什么。
沈明安想努力把前因后果理清楚,又因为腹中孩子的动静疼得弯下了腰,眼前笼着一团黑雾,脑中越发的乱。
他紧攥着手中的信纸,麻木地跪坐在地上,看着柳和裕小心谨慎地帮他把东西理好,放回到原处,关切地问他这是怎么了,沈明安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柳和裕费劲地把他从地上搀起来,一直到坐上马车,沈明安都是浑浑噩噩的,他看着眼前同自己坐在一起的柳和裕,怔愣地出声:“你不是要出门吗,怎么也同我一起回宫了……”
“快要年底了,太医院忙不过来,范太医让我这段时间都住到太医院里去给他帮忙,我刚才出门也是想要往宫里去的。”
沈明安自刚才看了那封信之后就开始魂不守舍了,柳和裕答了他的话以后,看着他的样子忧心不已,忍不住多嘴:“先生,孩子快出生了,范太医之前也说过,你千万要心绪平和,我最近医术精进了不少,绝对不会再犯混淆药材这样的小错误了,连范太医都时常夸我,若你觉得有什么不适,可以直接让人来喊我,我就在太医院,如果范太医不在,我也能照看着你一些。”
沈明安垂着眼,摩挲着手上的信纸,轻轻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往沈府来回跑了一趟,沈明安回到广仪殿时已近日暮时分,陆辞珩还没回来,沈明安腰上又酸又疼,腹中隐隐作痛,胸口也闷得像是要喘不过气,他躺上床,盖着厚厚的被子,还是觉得浑身都冷,止不住地打颤,怎么也暖不起来。
他把自己蜷起来,整个埋进被子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梦里是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沈明安一会儿梦到父母给自己过生辰,一会儿又梦到父母那辨不出人形的尸体、杂乱的叫喊声和通天的火光,他清晰地知道自己魇在梦里,却挣脱不了。
就像年幼懵懂的他隐隐约约知道王兴言对自己抱着的是什么心思,却根本无力改变。
每次在王兴言走后,沈明安都会干呕不止,他到后院打起一桶井水,将双手浸在井水里,一遍又一遍地洗,但总觉得自己很脏,再洗也洗不干净。
那个晚上王兴言走得急,在他的床头落了一罐药,沈明安小臂和手上都湿漉漉地在往下淌水,回到房间时天都蒙蒙亮了。
床头柜上多了一瓶药,沈明安便猜到这药是王兴言在吃的。
棕色的陶瓷小药罐,不像其他药罐一样在瓶身上贴着药名,这个药罐上面什么也没有,甫一打开,便有一股腥气刺鼻的味道,里面是十数粒黄豆大小的药丸。
沈明安不知道这药是吃什么的,但下意识地,他把这罐药里的药丸都给倒了。
那天王兴言有个生意上的应酬,沈明安以为自己难得地能松下劲来,好好地睡一觉,却不想到了晚上,王兴言来得比以往都早,急不可耐地将他的手放进嘴里啃咬舔舐,舔到一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探手去拿放在床柜上的药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