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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中的时候吧。逃课翻墙上网,打架被请家长。打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蔚羌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还是我姐来见的班主任,我班主任可凶了,说小孩子能做个屁的家长,非要我父母来。”
    “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知道我姐怎么做到的,把班主任给说服了,不过回家我就被她拧耳朵教育了一顿。”蔚羌有些不服气,“我也不觉得是我的错,那人骂我,而且我就揍了一拳他就倒地上捂着肚子哭,真就一菜……鸡。”
    后知后觉到自己说话时之前的嚣张跋扈劲儿又藏不住了,蔚羌声音骤地一弱,勉勉强强把最后一个字补完,竖着一根手指解释说:“而且我就打了那么一次。”
    “骂你什么了?”
    “骂我废物嘛,只能靠家里,次次考试给班级拖后腿。”
    沈听澜握着他的手腕,没吭声。
    蔚羌接着往下说:“我记得前一天是我姐生日,我放学就跟阿姨学做蛋糕去了。我第一次接触厨房,那玩意又真的难做,烤出来的老是口感不对,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勉勉强强给我姐过了个生日,就没来得及写作业,第二天收时我没交,还正在和同学炫耀我做的蛋糕多牛呢,学委过来问我为什么不交,我说我没做,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和我翻了个白眼,说我成天到晚顾着不着调的事。巧就巧在荣奕正好来我班上找我玩,他给听见了,回他他才是只知道学习,以后长大了照样什么都做不成。然后学委就骂他也是社会垃圾,还文绉绉地说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就上去把他给推地上了。”
    他很不赞同地皱起眉,十几年过去了也依然没有消掉火气:“说我就算了,我谅在同学一场不和他计较,但说荣奕不行。”
    “嗯。”沈听澜点头,“你没错。”
    这一点头无疑给蔚羌助长了士气,他底气瞬间就足了不少,“给我姐过生日多重要啊,作业有什么好写的?”
    沈听澜赞成道:“作业的确没什么好写的。”
    蔚羌:“……”
    虽然话是一样,但从一个学霸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不过还挺好笑的,前一天我问我姐生日许了什么愿望,她说希望我和小时候一样乖,少惹她生气,第二天我就被请家长了,哈哈哈。”蔚羌认真地看向沈听澜:“所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是真的。”
    沈听澜被他逗笑,“好,那我不说。”
    “但是你可以偷偷告诉我。”蔚羌蹭了蹭他,原本嚣张的气势收敛起来,小声道:“哪怕老天爷不帮你,我也会努力替你实现的。”
    沈听澜先是一愣,忍不住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一部动画看完,天色也黯淡下来。
    小区里冬天的灯亮得早,暖融融的橘黄已经覆上雪色,让夜晚在没完全降临前便已经带上一种醉醺醺的安稳感。
    门外传来清浅的脚步声,有人在徘徊,又好像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敲门。
    蔚羌翻身下床,撒着拖鞋将锁打开,蔚妈妈站在门口,先是看看他,又看了看室内同样起身的沈听澜。
    “伯母。”
    蔚妈妈扬起笑意:“哎,小沈,休息得还好吗?”
    “休息的很好,谢谢您。”
    “那就好。”
    蔚羌伸着头:“吃饭了吗?”
    “嗯,我去旁边喊你姐和你姐夫。”蔚妈妈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把,“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吃饭。”
    蔚羌挨了一巴掌,半晌才回神地捂住脑袋:“……突然打我干嘛啊,不是您自己说吃饭了再来喊我俩的吗?”
    “房间这么乱也不收拾,带人家来不嫌丢脸?”
    蔚羌懵着扫视一圈,“我房间不一直都这样吗?”
    再说了也不乱,只不过东西多了点。
    他妈没理,只说:“带小沈下楼吧,冰箱里有饮料,拿出来等回暖了再喝。”
    “……哦。”
    等妈妈转身走了,蔚羌拉着沈听澜往楼下走,边走边莫名其妙地嘀咕:“我妈怎么今天也有点奇怪。”
    就像是非要挑刺找机会说他两句不可。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吃饭时也没消减。这么多年家里也接待过客人,蔚羌一直深知父母的待客之道,怎么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客人有一个接一个数不尽的问题一般。
    沈听澜仿若未觉,正襟危坐在他身边,一句句地回答着那些听上去微妙的问题。
    比如交友方面,生活圈方面。
    蔚妈妈是很擅长说话的,短短时间就能套出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可当问到沈听澜对要孩子的计划时,蔚羌还是着实惊到了,他下意识去看沈听澜,沈听澜却笑得有些腼腆,认认真真地回答说:“这需要看我的另一半是怎么想的,我尊重我另一半的想法。”
    蔚妈妈顿了顿:“不会觉得没有孩子的家庭不完整吗?”
    “不会,孩子并不该成为稳固家庭的成分,如果多出来一个孩子,或许我还会介意他夺走了我另一半的注意力。”
    沈听澜依旧笑得完美无缺,似乎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古怪,只实实在在地回着话,甚至还抽空用目光安抚有些躁动的蔚羌。
    蔚羌三番两次想要开口替沈听澜说话,却被桌底下按住手背的那只手制止了,蔚笛冲他轻摇了头。
    好在问题就此打住,蔚妈妈态度很自然,很快把话题转到其他方面,仿佛刚才都是他多心了。
    “喝酒。”吃到一半,一直没说过话的蔚爸爸突然将酒瓶往前边推了推,抬眼示意沈听澜。
    “我也陪您喝。”禹文昊端起杯子。
    蔚爸爸没说拒绝的话,甚至没有管过这两人喝多少。沈听澜和禹文昊敬他,他便碰杯喝下,不敬也一个人酌着,等一顿饭到尾声,除了那句招呼就再也没开过口,一张脸涨得泛红,显然是醉了。
    “有机会的确是要去埃及看看,我打算过阵子就找个自驾司机,和你爸一块儿旅游去了。”蔚妈妈无奈地夺走他的杯子,换了温水过来,接着叹息着轻声说:“公司有女儿在,儿子也能独当一面了,我俩就不掺和这些事了。”
    蔚羌再次看向对面女士,突然想到在车里时和她的那些对话了。
    “我扶爸上去休息,小蔚他们还是要走的吧,你去送一下。”禹文昊低声和蔚笛说话,他声音没有故意放小,维持在能让蔚妈妈听到的范畴内。
    “不行,我也得送。”保持沉默的蔚父突然推开禹文昊的手,表情不善地盯着沈听澜,手指在他肩上点了好两下,那哪是送人的意思,分明就是想把人撵出去。
    蔚羌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上去要把两人拉开,谁知刚踏出一步,就听他爸大着舌头说:“酒还不错,下次来,还要这种。”
    蔚妈妈连忙把人拽走,“说什么呢,上去躺着,少出来丢人现眼了。”
    沈听澜笑着答应:“下次不仅给您带这种。”
    “好,好。”蔚爸爸摇摇晃晃走到楼梯口,“走吧。”
    “就说他不能喝。文昊你来搭把手,我去送送他们。”蔚妈妈让开身边位置,朝已经到玄关处换鞋的两人走去。
    蔚羌还紧张着,他一直在思考是否什么时候漏了馅,想到荣奕,又想到他姐,但都一瞬间就被否定了。
    沈听澜顺了顺他的背,陪着他等待蔚妈妈走到面前。
    想象中的厉声质问和责骂全都没有,蔚妈妈捏了捏他的手臂,似乎感觉比原先长了些肉,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絮絮叨叨地说:“工作上还好吧?听你姐说过一些,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和你爸讲,遇到困难了也别一个人扛,想吃饭了就回家来,离得又不远。”
    蔚羌不敢确定父母是否真的确定他和沈听澜在一起了,虽然察觉到不对劲,但双方都没有挑明。
    他想了想,弯着眼说:“您不是要出去玩了?那我回来还不得坐门口喝西北风啊。”
    “回来前不知道打个电话啊?”蔚妈妈也笑起来,她迎着门前的灯,暖色的光将她眼角的纹投下阴影,蔚羌仿佛这才意识到她真的变老了。
    “妈。”蔚羌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别站着了,要走就赶紧走吧,晚上温度更低了。”蔚妈妈转头去看一直站在蔚羌身后的沈听澜,“他爸就那臭脾气,小沈你千万别听他的,下次来什么都不用带。”
    沈听澜嘴上应着:“我知道的,伯母。”
    蔚妈妈拉着把手,将门朝里带了带。
    “那我出门啦。”蔚羌没说“我回去了”,他一向如此,也可能是小时候说惯了。从记事起每次离开家无论去哪里,都要站在门口这样说一声,哪怕现在不住在这里,也依旧保持着这种习惯。
    又可能是知道无论怎样,这个房子里总有一个房间会毫无变化地为他保留,无论什么时候,总都是有一个可归之处。
    “去吧。”蔚妈妈说。
    沈听澜替蔚羌撑起雨伞,转身前颔首道:“伯母,打扰您了,下次再见。”
    说完转身欲要离开。
    “哎,等一下。”蔚妈妈又叫住了他。
    蔚羌顿住脚,沈听澜回过头。蔚妈妈撑着门,平静说道:“怎么能说打扰这种话?你该和遥遥一样。”
    饶是蔚羌都恍了神,迟钝地消化着她的话,脚下的雪被踩得吱嘎吱嘎响。
    更先一步的,沈听澜冲她浅浅地弯了腰,反应很快:“我出门了。”
    蔚羌看见灯下的母亲笑着点了头,“路上小心。”
    第56章 啊不是吧
    两人并肩走了好久,直到一阵风将飞扬的雪花吹上眼睫,蔚羌才如梦初醒,伸出手去抓沈听澜的。
    甫一碰上,那只温热的掌心便将他的包围起来,沈听澜看上去很平静,指腹缓慢地摩挲着他的手背,似是在进行一次次的无声安抚。
    “在想什么?”
    “我在想……”蔚羌踢了踢脚边的积雪,看着它们坍塌铺平,隔了几秒才说:“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和做梦一样。”
    沈听澜笑了笑:“梦吗。”
    “是啊。”蔚羌抬起头来,迎着路灯柔和的光,话一股脑也全丢了出来:“我承认其实我胆子不大,所以才说等到过年大家心情都好的时候再和他们说清楚我是个同性恋。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不管是我姐还是我的父母,甚至我的朋友,他们都在我背后默默地包容我,这让我感到……我非常的幸运,我是这个群体里最幸福的人之一,我有你,有支持我的家人,有祝福我的朋友……这是我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情,是我高中时意识到自己不同后就堵在心口的事情。可这件事情却仿佛都在今天全都轻飘飘地被一挥而散了。”
    沈听澜没有说话,只抬手将他拥进了怀里。他的心跳声隔着衣服,有力又有节奏地传递进蔚羌耳中,这才给他带去了真实感。
    蔚羌紧紧埋着头,不敢让他看见自己情绪激动后湿润的眼眶。
    太丢人了,说着说着还把自己给说哭了。
    但是他真的好开心啊。
    沈听澜轻轻拍着他的背。他不是感受不到抱着的人在轻微颤抖,却只是在对方渐渐平息后牵起他的手:“外面太冷了,跟我回家吧。”
    “跟你回家?那雪球怎么办。”
    “它跟你一起来,我养。”
    “不行,它是我的,不给你养。”蔚羌藏起了发烫的耳朵:“我可以是你的,你养它还不如养我。我自己会穿衣服,拎得动行李箱,会自己洗澡穿衣服觅食,下雨天知道跑回家,会玩游戏,会用智能手机,从来不捡地上的东西吃,还会叠被子,我超棒的。”
    沈听澜低笑着嗯了声,又听见蔚羌嘀咕道:“虽然我冬天吃得多了点,但是我夏天吃得少。我做饭可能没你做得好,但是我洗碗很干净。我的工作才起步没多久,但是以后肯定会赚钱的。我弹琴没有很厉害,但是我可以只弹给你听。”
    “好处这么多?那还真是幸得蔚先生垂青。”
    蔚羌想起了李渔的那篇《玉搔头》,笑问:“沈先生终身相许?”
    沈听澜他拉着蔚羌的手来到自己胸前,“聘礼具有些许,求蔚先生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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