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照全已经在寝宫昏昏沉沉睡了五日,再次醒来,还是因为殿中内侍以死相逼,灯火通明的正殿藏不尽的萧条,五六个内侍太监猛得往地磕头,声泪俱下,惶恐不能自已。
“陛下,陛下啊,大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奴才们恳请陛下主持大局!”
“太皇太后年岁已大,还请陛下前往崇政殿主持大局!!要深思熟虑大晋的未来啊陛下。”
周照全被吵得头晕目眩,烦闷的翻了个身,全然当做没有听见,真是可笑,当年将自己绑上了皇位,囚禁生母,放逐胞妹,又将心爱的司徒皇后就地处死,这一桩桩一件件,太皇太后可有想过后果。
如今举国陷入囹圄,倒想起自己这个傀儡皇帝了吗。
“都给我滚出去...”他低喊了一声,颓靡不已。
“陛下啊...陛下...”几位内侍啼哭不断。
“别哭了!”
蓦然周照全坐起身来,俯视着他们,然后道:“不就是要我去崇政殿吗,好啊,那你们把金丹给我呈上来!”
为首的太监闻言惶恐:“陛下,那金丹断不能在服用了,太医都说了数次,金丹害人是要命的东西啊。”
近几年周照全沉迷炼丹炼药,不知哪里来的个道士,妖言惑众,蛊惑圣心,如此周照全更加无法自拔,每每服下金丹总能将自己抽离着凡尘,恍如到了仙境。
“最后一次,再让我最后服用一次,我马上就去崇政殿。”周照全阖眼沉道。
内侍们踌躇为难,但一想城外的险情,还是派人呈上了金丹。
没人知道金丹的材料,只知道每次皇帝服下就能□□,偶尔癫狂,神色骇人。
须臾,周照全看着掌心的丹药,浑圆闪着金辉,不由苦笑着,一口服下,最后一次,终于可以结束了。
他披上了龙袍,拔出宝剑,赤足走出了宫外,但是他的方向不是崇政殿,而是皇城之外。
***
天色阴沉,狂风裹挟着大地,扬起尘埃与黄沙。
秦幸骑着白马疾驰而来,她掀起斗笠白纱,展眼看去前方几十里都是浩浩荡荡的北周军,俨然堵住了去路。
他们还没有动静,证明皇都的大战还未开打,还有机会阻止一切。
她沿小路赶往城门,不料都是围堵着的北周军。
她打扮惹眼,几个官兵将她拦下,扬声:“皇都前线,不得入内!”
秦幸坐在马上睥睨而视:“我要见周知玄,都让开。”
“大胆,我王名讳,岂能直呼?”说完,一步步尖刀对向秦幸。
风扬起她的裙摆,透过白色的目色淡然冷静,她轻轻将白纱掀起至帽檐,英气且明艳的容貌,又从腰间拿出腰牌,长臂高举。
那可是王令腰牌,见令牌如见本人,顿时众人哗然,整齐划一跪下行礼。
秦幸从数万大军之中直奔皇城,耳侧的风使她清醒万分。
只见皇都城门外黑压压站满了人,猛然看见数十个官兵抱着粗木,直撞城门,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住手!!住手!都住手!”秦幸一边赶来一边高声喊着。
可惜人太多,马太慢,路太挤。
索性她下了马朝前方跑去,推开一个个高大的人影,银铜盔甲中恍然闯入一个碧衣女子,寄明一眼就发现了秦幸。
冲着周知玄忙道:“王上...那人..是秦姑娘。”待身影越来越清晰,“不错,的确是秦姑娘,王上,秦姑娘来了!”
周知玄闻言,迅速地看了过去,难以置信。
赶忙下令撞门的官兵停手。
随即下马,朝着秦幸的方向疾步走去。
“你怎么来了!”他怒吼,脸色发青。
秦幸喘着气,额上布满了汗渍,她摘掉了斗笠,露出憔悴的面庞,摇头哀求道:“求你了...周知玄...不要开战...”
周知玄恍惚,不由退后了一步,苦笑:“你千里赶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她上前抓起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你深知战乱带来的苦楚,你是知道的,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城门内都是无辜的百姓啊!”
“我当然知道..”周知玄垂首,看不清神色,“但是本王给过他们机会,一炷香的时间到了,这个皇都必须得攻进去。”
说完他冷漠的抽离了手。
“是因为韩良骞吗,是他蒙蔽了你!”秦幸瘫跪在地上,“求你了,不要...就当是为了我..不要开战好吗..”
怎么会因为他呢,周知玄苦笑,十几载的隐忍谋划,身边的一个个倒下死去,怀月惨死,父王被害,身后还是数百万的北周百姓,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更不能独善其身,此行退让,那才是万劫不复之地。
临门一脚了,谁来都阻止不了他。
“是他们一直再逼我。”
周知玄扶起秦幸,拭掉了她眼角的泪,低声道:“很快就会结束,到那时天上地下只有你我两人,谁都拆不撒我们...”
“你变了...周知玄...”她平静回应。
“你都忘了吗,那日我们的期愿...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秦幸断断续续抽泣说着。
或许早就变了,在强权压迫之下,被逼的无法喘息,一招不慎就会掉入深渊,这样的他还怎能置身事外,随之而来的就是无限放大的野心和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