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没有这么做,一是因为劳伦那张脸看着实在是太像小孩,二是因为他的钱包里今天只有卡,没有带现金。
——当然,你其实也可以自主把这两个理由的先后顺序颠倒一下。
布鲁斯想把女孩倒着拎起来,用力甩一甩,好让他也看看那个脑袋里究竟被灌进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思想路程才会选择这样作践自己?
“我有件事很好奇,”布鲁斯再次选择了让步(当然,这份耐心是他专门留给孩子们的,不然你说他为什么在晚上对罪犯们下手那么果决?),“为什么在众多专业中,你唯独选择了生物?”
“这和我们刚刚说的有什么关系吗?”劳伦困惑地皱起了眉头,“我……我应该从没有想过这些,韦恩先生。”
“万事总得有个理由。”布鲁斯微笑着说,“我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比如截止到目前为止,资助你的人还是你的父母,而在你提出这个交易之前,你甚至还没有对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你会宁愿选择去找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不是和你的父母商量……”
劳伦抿起了嘴。
她的嘴唇很容易干,一些原本就已经微微开裂的小口,此时在她不自主的、上下唇的摩擦之间,分外凸显出了它们自己的存在感。
劳伦一方面为这小范围内的唇皮脱落而焦虑,一方面又被布鲁斯·韦恩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绕得心烦意乱。
——耐下性子来,沃克小姐。
d307的声音像是找准了时机一样在劳伦的脑袋里响了起来,及时让劳伦打住了抬手准备去撕扯唇皮的小动作。
她焦虑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就比如现在:布鲁斯·韦恩可是还在对面坐着等待她的回答呢,而她已经抱着脑袋苦恼了30秒以上。
她无论如何都得说点什么了。
“这实在是说来话长,先生,”她压抑着自己语气里的不耐烦,“我只想让您知道,我实在是因为走投无路,才会想方设法找上您的。”
“如果你把个人情况如实托出,我不仅会帮你,还会小小的资助你一笔……一万美元怎么样?”
一万美元?
也许在钻石区这样的地方,一万美元连每月五分之一的房租都很难付清。
但在伯恩利区,这笔钱足够劳伦在没有任何其他资金来源的支持下舒适地生活上几个月。
劳伦想都没想就选择了一万美元:头疼算什么?这笔钱可以足够让她头疼一百次,等钱打到账户上了,她要去最近的超市搬空他们的速冻意大利面和冰淇淋区域,填满她的冰箱。
“我母亲已经在几个月前跟我单方面断绝了关系,”劳伦摊开双手,“她再婚了,有了个新家庭,她的新丈夫不喜欢我,所以我得搬出去,而且他很聪明,已经开始怀疑我根本不是什么【远方亲戚家的孩子】了。我母亲她……她没有让我一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但对我来说其实跟那差不多。总之,就是这样,你问我理由,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我考到现在这所大学也只是为了在邻居的目光中名正言顺的离开那个家……”
劳伦说到这里,话头顿了顿,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噎了一下。
“……会选生物专业其实也只是个偶然,碰巧我对这方面有点知识储备,而且我也不想因为成绩太差而被学校联系我的学费资助人。”
她结束了这段独白,重新抬起头,用平静的双眼迎上布鲁斯的目光。
“这就是您想知道的全部了,布鲁斯先生。”
……
劳伦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运气可能都花在拜托韦恩先生帮忙这事上了。
他的效率极高——在劳伦和他会面后的转天早上,前者就收到了伯恩利大学的通知。
信封里塞着一张洋洋洒洒表达了校方遗憾的花体印刷信,劳伦只扫了几眼就知道这是一封模板信。
所谓模板信就是,每一个因为各种原因而中途结束学业的学生,都会在离开学校后收到这样一封信。
劳伦当天下午就找到了房东,用叁个月的房租换取了立即解约的许可,不只是家具全部都送给了房东,劳伦连行李都没有打包一件。
在全部的个人用品当中,劳伦就带走了她的帆布单肩包:里面装着一部被d307吞进了肚子、融为了一体的手机,一个马克杯,一副牙刷,一个名叫b29的小机器人,还有一个鼓鼓囊囊,装满了从银行中兑换出的现金、封皮上却印着“伯恩利大学”字样的信封。
她的潇洒落入房东眼里,却变成了疑似准备肇事潜逃的疯狂。
不过房东没有那个闲心去跟警察局举报劳伦:谁让她的公寓里,什么样的住客都有。
有谁也惹不起的硬茬,也有对另一个哥谭世界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只要能拿到钱,房东就从不会去纠结这些鸡毛蒜皮般的小问题。
不过,她倒是有点在意劳伦快刀斩乱麻是为了去哪里接着“发展”。
“我要去纽约,”劳伦含糊着回答了房东的问题,“我得去那里找个人,呃,对,找个人。”
事实上,她没有任何人需要特意跑去纽约找,这只是劳伦临时想的借口,而纽约,也不过是第一个蹦到她脑子里的地面词汇。
劳伦只拿出了五分之一的资金就解决了她在伯恩利区的现住房,但纽约?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贫富差距就摆在那里:把劳伦的一万美元放在纽约,不出叁天就能故意因为各种各样的需求而花个精光。
b29不安分地在她包里动了动(隔着一层布料的迟钝触感,劳伦猜它刚刚大概在用那四只小轮子踩踏劳伦自己的大腿)打断了劳伦渐渐偏题的思绪。
对啊。
她可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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