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敏儿真是无能为力,手紧紧捏着被褥,闭着眼,挣扎的张开嘴,囫囵一口吃了进去,粘稠古怪味道的粥一进口,她就觉得要完蛋。
舌头又苦又刺,又腥又麻,好恶心。
艰难咽下的曲敏儿,真的很难劝服自己吃第二口,可看着春梅又一次要红了眼眶的双眼,曲敏儿有种痛不欲生的复杂感。
春梅眼底藏着说不出的温柔和笑意,看着曲敏儿心如死灰的吃着自己的药膳,莫名有些想笑,只有这时候的曲敏儿才像小时候的小主子,什么都写在脸上,什么都这么容易看懂,像个真正的十四五岁的少女,眼底没有了刚刚那样,沉重的悲伤和看不懂的难过。
曲敏儿一如既往,总是对她们格外容易妥协,像是一缕温暖的光,不自知的从小到大一直温暖着她们,让她们舍不得放手。
春梅心底对曲敏儿的重视,比她自己讲的更加深厚,那是在日复一日中积累,难以用匮乏的言语诉说。
门口原嬷嬷带着纸笔和金印推门而入时,曲敏儿没有哪一刻这么开心见到原嬷嬷。
动作快速的一把推开,吃的恶心的自己生无可恋的药膳,一脸义正言辞的说道,“春梅,你先下去。带上药膳。”
看着盅里吃了快一半的药膳,春梅知道不能操之过急,顺着曲敏儿掩耳盗铃般的态度,点了点头,“奴婢遵命。”
原嬷嬷看着双眼亮晶晶看着自己的曲敏儿,心中一愣,鼻子里闻到那一股有过之无不及的药膳,立马明白曲敏儿眼中的亮光和欣喜来自为何。
莫名有些想笑。
控制着脸上严肃的表情,原嬷嬷将纸笔和金印放在房间的书桌上,然后和收拾好粥盅的春梅擦肩而过,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眼中隐隐的笑意不言而喻,走到床边,搀扶曲敏儿起身的同时,拿过披风披在她身上,“娘娘,老奴扶你过去。”
不得不说,春梅的药膳味道有多可怕,疗效就有多快速。
从胸口传来的暖洋洋的陌生劲力流窜至四肢,手脚虚软的无力都开始恢复了一丝力气。
走到门口的春梅,打趣的回头看着在原嬷嬷搀扶下下床的曲敏儿,“娘娘,奴婢在改良一下药膳,之后再给娘娘端来。”
曲敏儿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僵硬。
春梅俏皮的一笑,然后飞快窜出房间,不等曲敏儿拒绝的话说出口。
原嬷嬷看着曲敏儿僵硬的身体,嘴边的笑容和缓和纵容,“春梅都是为了娘娘的身体,娘娘不可以使小性子,偷偷转头倒掉哦。”
“嬷嬷,那药膳·····一天一次怎么样?”曲敏儿最后的倔强,可怜巴巴的看着原嬷嬷,“春梅真的,没什么做药膳的天赋。”
“药膳有用不就好了?好不好吃都是次要的。”原嬷嬷不为所动,脸上刻意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直接熬成药汤不好吗?!”曲敏儿有时候真是被春梅对药膳的执着而感天动地,明明能熬成药汤,却偏偏一定要做成药膳,何必呢?!最后折磨的都是自己·····
“这不是娘娘小时候自己对春梅的建议吗?”原嬷嬷平地一声雷,这句话直接将曲敏儿炸懵,不可置信的看着原嬷嬷,“我?!”。
“娘娘忘了?小时候,春梅有次配药时,娘娘像个小尾巴跟着,埋怨春梅每次熬的药太大一碗,让你喝的肚子撑撑的,要吃饭时,就吃不下饭被老夫人责怪。便问春梅,能不能把饭和药汤混一起,这样就可以一次性都吃进去,不用被老夫人责怪,是个药罐子,只喝药不吃饭,长不高。”
原嬷嬷将曲敏儿扶到书桌旁,让她坐下。
小丑竟是我自己?!
曲敏儿顺着原嬷嬷的动作,坐在椅子上,回想那些久远的记忆,一阵郁闷。
好像还真有这么件事,是在八岁伤了身体之后,有一次又被祖母说了两句,她就去向春梅抱怨。
她当时,真的只是去抱怨,没想到却让春梅有了这个可怕的职业转向的念头·····
好好的医圣传人,成了个药膳杀手,还乐此不疲。
“娘娘,这懿旨怎么写?”原嬷嬷的话拉回了曲敏儿的神思,看了桌子上摆好的绸皇卷轴。
“令太医署周祺先鞭着猛药症中需故陛下龙体。钦哉”曲敏儿将笔墨放下,印上凤印后交给原嬷嬷,“交给秋荷。她一看,就知道该怎么做。”
原嬷嬷拿起懿旨,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出声问道,“难不成,这句话有什么玄虚?”
“那就要看我们的周医正,怎么理解这上面的意思了。”曲敏儿难得的调皮歪了歪头,笑弯了眉眼。
曲敏儿的话,原嬷嬷不太理解,反复看了看手中的懿旨内容,每个字都认识,没瞧出什么端倪,不就是很直白的让周祺用猛药救治陛下的同时,顾忌陛下的龙体吗?难道还有其他意思?
搞不清曲敏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相信曲敏儿不会无的放矢,她说这懿旨有名堂,那就一定暗藏什么机锋是她没发现。
“老奴扶娘娘回床上躺着吧。”原嬷嬷伸手预搀扶曲敏儿,却被曲敏儿阻止。
“不用,这里挺好,透过窗柩还能看看满庭院的暮色夕阳。”
原嬷嬷见曲敏儿态度坚决,不好扫了曲敏儿难得的兴致,“那老奴很快就回。”
曲敏儿点头,原嬷嬷拿着懿旨急忙转身出去找夏竹和秋荷。
曲敏儿看着离开前,脸上仍然一脸莫名的原嬷嬷,微微勾起嘴角,颇有兴致的重新展开一张洁白的宣纸,写下先鞭着猛四个字。
“断句,也是一门学问。”曲敏儿安静呢喃,随后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支着头看着窗外,安静庭院外洒满金黄的暮色,风偶尔轻轻拂过窗柩上挂着的宫铃,‘叮叮咚咚’声清脆悦耳,空气中还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