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是情诗吧?”丁昂笑嘻嘻的念名字,“时间的玫瑰,玫瑰~”
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对浪漫的肤浅定义少不了玫瑰或情话。
“别粘着……”梁家驰低头,和他的脸错开距离,又伸手推了一把,“边儿去。”
丁昂嘿嘿两声,“驰哥,这谁的啊?”
他趁其不备,顺手捻了几页,看到一些细小的批注,字迹很娟丽,挤眉弄眼道,“看来是个文艺少女呢!”
激动的吐息喷洒到梁家驰脸上,他皱眉,迅速将诗集合上,“少问。”
冷淡的语调引来几个女同学的侧目。
高中的时候,梁家驰算是个很受欢迎的人。
但他被人喜欢的点很奇怪,也很理所当然。
他看起来总是一副对谁都不甚在意的模样,在心潮澎湃的青春期,他的这份冷淡显得很神秘。
人类总是对神秘的事物感到好奇,尤其是在在循规蹈矩的学生时代,漫不经心的少年游离在规则之外,自然备受瞩目。
其实后多年后,梁家驰回忆这些时,都觉得那些好感来得很匪夷所思,因为他的淡然和散漫并不存在特殊含义,他只是厌倦麻烦,以及独善其身得自私自利。
有胆子大的女孩已经跃跃欲试的探过身来看情况,也有其他男生开始起哄。
梁家驰对此浑然不觉,丁昂则越发来劲儿,一脸八卦的分析,“真奇怪,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了,真没看过你收情书的时候啊,这女生肯定很好看吧!”
梁家驰闲闲的朝后一靠,架起二郎腿,“你猜。”
丁昂煞有介事的开始说人选,“是不是高叁那个学姐,就是家乐姐班上的英语课代表…….”
一提到梁家乐,梁家驰脸上迅速浮起嫌弃的神色,旁人都觉得他对女生的态度很清高,实际上是因为家里的两位女性实在难相处,争辩不休,歇斯底里都是家常便饭。
都快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丁昂也是知道这点,才故意打趣。
梁家驰微虚起眼,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看他。
“错了哥,我错了…….”他立刻服软,但还是好奇,“到底谁啊,这周我们不是一块儿来学校的吗,平时更是形影不离,没见着谁给你递这个啊。”
梁家驰的视线落在淡蓝色的封面上,拿起来转了几圈,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知道。”
“不知道?”
丁昂一头雾水。
梁家驰说的是实话,他真不知道程芝是谁。
“不能够啊,难道这妹子是悄悄塞给你的?”丁昂截断他的动作,将书抢过来,探究到底的架势,“肯定写了名字的。”
扉页上的“程芝”二字映入眼帘的瞬间,他就笑了。
吐息再次喷到梁家驰的后脖颈,激起一层细密的战栗,他立刻直起身避开丁昂,无奈的骂了一句,“神经啊。”
“哈哈哈哈…….”
丁昂笑得前俯后仰,“怎么有人叫这个名字的,橙汁…….哈哈哈…….那我,我还叫钉子呢!”
梁家驰白他一眼,“十叁点。”将书拿回来,随手放回桌上,顿了顿,又拿东西盖住,不想让丁昂再拿过去。
“诶,驰哥,这个橙汁是个啥样的女生啊,是不是脸圆圆的…….”
梁家驰不解,“为什么脸是圆的?”
程芝给他留下的印象,和圆润毫不沾边,是一种清淡的纤细感。
乍然回忆起她,梁家驰不自觉捻了捻指腹,那张脸虽然小而单薄,触感却意外的柔软。
“嘿!”
丁昂看他在恍神,顿时笑得蔫儿坏:“驰哥,是不是在想她啊?”
“滚。”梁家驰敛了情绪,眼风一扫,“刚才不是让你帮我带晚饭的吗?”
“哎呀!”
丁昂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事儿,“我当时去买面包的时候看到老侯了,一吓,就给忘了您的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老候是班主任,一个东北大老爷们儿,教语文,长得很彪悍,却满口之乎者也。
班上男生都怕他的念叨。
梁家驰似信非信的哼笑一声,单手揣进校服衣兜,缓缓起身,准备自己去买。
“诶,驰哥!这情书的事儿你还没交代呢!”
丁昂锲而不舍。
梁家驰身上的桃花不少,开到手里的,着实罕见。
他一嗓子又嚎来一群人的注意力。
班长谭遥直接从座位上狂奔过来打听八卦,“驰哥收了人情书?谁啊谁啊!”
梁家驰看他们闹作一团,斜靠着桌角,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程芝……这个名字,眼熟哦……”谭遥看了一会儿,眉头皱起又松开,几秒后,恍然道,“高一六班的副班长好像也叫这个名儿。”
误打误撞还真被问出情况,梁家驰挑眉,“高一的?”
“兴许是吧?”谭遥看他表情,“就这妹妹?”
这么特别的名字,重名几率不大,梁家驰不置可否。
“这妹妹咋样,是不是很漂亮!”丁昂比当事人还激动。
谭遥托着下巴,回忆了一下,“不算漂亮吧…….挺清秀的?”
他转过头看梁家驰,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程芝一直是个内敛切文静的人,如果说学生时代的梁家驰是日光一样的存在,备受推崇,那她就是水,透明得微不足道。
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会有交集的样子
梁家驰走过来,拿起诗集又看了两眼,递给谭遥,”既然你认识,那帮忙还了吧。”
“那可不能啊,要还也得驰哥你自己去。”丁昂推回去。
梁家驰睨他:”丁昂,你是不是皮痒了?”
谭遥哈哈大笑,“我觉得钉子你说的对,好人你当了,这坏人我可不当。”
梁家驰对这俩活宝无话可说,略一停留,走了。
去超市要经过高一年级的教学楼,之前他都没注意过,原来楼梯转角处就是高一六班。
仲春时分的傍晚,楼道里洒满了鹅黄的天光,晚自习还没开始,走廊里的学生叁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教室里落了另一半暖光,窗外是渐渐黯淡的晚霞。
有个瘦高的女孩下楼时不小心碰到了他肩膀,匆忙道歉后,进了六班的教室门。
梁家驰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视线在诗集的封面上凝滞片刻后,朝门口走去。
扫了里面一眼后,他在是直接找个人交给程芝还是给到本人手里这两个选项间犹豫时,有人已经凑上前问了。
“学长…….你找人吗?”
高一高二的校服颜色有差别,况且梁家驰在高中部小有名气,模样周正,家境也优越,轻易便能成为人群的焦点。
“嗯,你们班有人叫程芝吗?”
女生闻言,眼里的雀跃和好奇淡了几分,点头,“有。”转头朝窗口的位置喊了一声,“程芝!”
梁家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和神色茫然的少女对上视线。
她应该是正在做题,忽然被叫到名字,眼眸睁得很圆,黛青的瞳仁瞳仁里却映出了晚霞的色彩。
“学长找你。”
程芝闻言,手心半撑在课桌上,疑惑的表情只增不减。
梁家驰想到她的名字,忍俊不禁,扬了扬手里的诗集,略一抬眉。
找了好几天的书,失而复得,程芝平静的面容上终于多了欣喜,很快的跑到梁家驰面前。
走近了,梁家驰看见她眼里细碎的笑意,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上次在车上,坐她后面,基本只看到侧脸,真正的模样转瞬即逝,细看才发现,是个好看的女生。
五官柔和,眉眼很细腻,黛青的色泽像黎明时分的溪水,沉沉,静静。
“学长,谢谢你。”
程芝从他手里接过诗。
“没事,周末的时候我在车上捡到的,没写名字,就一直没找到人还。”梁家驰一口气说完了原因,停下来的时候,觉得有点诧异,明明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热心得自己都有点感动了。
程芝也很感动,“太感谢了,本来我这周还想着要不要再去一次叁联书店买一本的。”
“没事,刚好来买晚饭,顺手还了。”梁家驰看着她明亮的眼眸,喉结滚动两下,若无其事的别开脸,“你要不要检查一下书?”
“不用不用。”程芝注意到他那句买晚饭,“学长,你还没吃晚饭吧,我…….”
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到了座位旁边,过一会儿拿出一袋菠萝包过来,“这个你不介意的话,拿去吃吧。”
学校是寄宿制,超市的菠萝包一到早晚饭时候就断货。
梁家驰看了一会儿,从她手里挑走了一颗橙子味的水果糖。
“谢了。”
程芝笑着看他,“不客气。”
本来只是一个很小的交集,梁家驰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但之后每次路过楼道口,视线总会不自觉的朝高一六班看过去。
有时是早上,在一片书声琅琅里,只有程芝嘴唇动都没动过,眼神是专注的,只是并不合群。
有时也会打个照面,她会露出柔和的笑,但只一转眼,就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梁家驰又想起第一次对上她目光时那个形容词,溪水。
程芝似乎就是山野间的一泓清溪,流向未知的雾气。
梁家驰不是哥好奇心重的人,很快也就没太在意这个默默无闻的人了。
直到那天他和高一年级打篮球赛,靠着几个漂亮的叁分球,遥遥领先高一的学弟们。
对方申请战术性休息,试图打断他的好势头。
梁家驰转着手里的篮球,漫不经心的笑笑,视线瞄准着篮筐。
“快快快,谁来给给我口水喝,渴死了!”
“高二那个学长真的太猛了,上半场就把我们盖帽了!”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几乎都关于梁家驰。
他变得更加意气风发,来送水的女孩也不少。
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扎进了送水的人堆里。
他有些好奇,在好奇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程芝面前。
她手里也拿着一瓶矿泉水。
梁家驰上下打量了她几秒,程芝也看着他,又是一副略带茫然的神情。
“给我的?”梁家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水瓶。
程芝还没说话,他的神情已经变得笃定。
就在要伸手拿的时候,身后传来叫喊声,“橙汁!错了!咱们班儿在这儿!”
梁家驰:“……”
程芝察觉到他面上闪过的尴尬情绪,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不好意思啊,学长,我没看清。”
梁家驰抿了抿平直的嘴角,若无其事道,“没事儿。”
然后下半场,出于某种莫可名状的小情绪,梁家驰重点围堵那个叫住程芝的那个男生,整整一个多小时的球赛,直到结束,他连篮筐都没近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