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一为食客准备的吃勺不小,几乎能够包揽炒饭里的所有食材,满满一勺放入口中,无比满足。基围虾煎出了一层脆皮,口感酥脆,咬至里面的软肉时,海鲜独特的鲜美与覆满酱汁的鱼蟹、虾滑一并在舌尖爆发。五花、肥牛之类的肉质极嫩,酥烂味美,肉香四溢。
再多嚼几口,洋葱的清香、杏鲍菇的脆嫩、豌豆的细腻接踵而至,很好地中和了荤食带来的腻感,一勺暖和热乎的炒饭入腹,让冬日的胃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有食客很快吃完一碗,觉得心满意足的同时,又好奇地去问叶岁:“陈老板怎么突然想起要做这种炒饭了?”
被问到的叶岁稍稍一愣,身为食肆唯二的员工之一,她也不是很懂自家老板的想法,但她忽然想起不久前和陈乔一的一段对话。
那是在陈乔一叫她深夜去食肆吃牛肉面的第二天,叶岁找上陈乔一,扭扭捏捏地想请老板教自己牛肉面的做法,这样一来,就算她哪天想姥姥了,也能给自己做碗牛肉面,算是安慰。
没想到却得到了陈乔一“我不会做”的答复。
叶岁觉得奇怪,依她对陈乔一的了解,那么复杂奇特的美食陈乔一都能信手拈来,现在不过是一碗普通家常的牛肉面而已,陈乔一怎么可能不会做,更何况,她已经做出来让自己吃了呀。
但叶岁不敢质疑老板说话的真实性,只好委婉地多问了一句:“为什么呀乔一姐?”
叶岁还记得那时正好是食肆打烊的时间,食肆里的灯熄了大半,陈乔一倾身伏趴在柜台上,眼睫轻垂,姿态妖娆,柜台顶上的灯笼红光打在她的半边脸上,亦美亦邪。
陈乔一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懒洋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叶岁看来,这时候的陈乔一和往日的她不太一样。
陈乔一慢吞吞地“啊”了声,指尖在柜台面上一下下轻点,尾音下调,说了句听起来中二又出乎叶岁意料的话。
“大概是因为我不懂什么是爱吧。”
陈乔一在烹饪这方面极有天赋,那碗牛肉面的过程步骤以及用料她见过一次,就全部记在了脑子里。但在真正吃过一口后,陈乔一就知道她不可能复刻出同样的味道,至少,暂时不能。
因为她没有叶老太太对叶岁那么深厚的感情。
叶岁听得发懵,那时候不知道是脑子不灵光还是怎么,下意识地就吐出来这样一句话:“乔一姐,你也可以试试做一些家常菜嘛,我觉得,只要是出自你的手的话,食客们肯定都会很喜欢吃的。”
想到这里,叶岁挠挠头,对食客说:“或许我家老板偶尔想换个菜品风格吧。”她话音刚落,食肆一角忽然响起碗碎的声响。
叶岁一惊,循着声源的方向望去,率先看到的却是她家老板的身影。
陈乔一正隔着衣袖扣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右手腕,语气似笑非笑,却带着莫名的威压:“客人这是在做什么?”
她眼尾扫过一旁抱着卷纸、眼里充满警惕敌意的小男孩,挑眉问:“跑到我这间小小的食肆里,欺负小孩儿么?”
她刚准备将食肆暂时交给叶岁,好去一趟陇弦村处理孙芹的事,没想到刚一掀开帘布,就撞见刚才那一幕。
男人是个挺着啤酒肚的地中海,和男孩说了一两句话后,忽然就起身要去抢他手里像是画幅的卷纸,男孩不肯给,连续躲开两次后,男人来了脾气,伸手便打翻男孩还没吃完的炒饭,清脆的瓷碗破碎声惹得男孩抖了下,像头受惊的小鹿。
大概是没想到陈乔一的手劲会有这么大,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挣扎了一两次后没能挣开,低头看见陈乔一白皙洁净的手时,又猥琐地“嘿嘿”笑了起来:“陈老板误会了,我是这小娃儿的二叔,刚刚是在和他开玩笑呢。”
说完,他的左手想要顺势覆上陈乔一的手背,然而刚刚擦了个边,陈乔一便将他反擒住了,引得男人又是凄惨的一声嚎叫。
陈乔一眯起眼,不悦地瞥过刚才男人手碰过的位置,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她顿了顿,看向男孩:“他说的是真的?”
迎上男人催促的目光,男孩将画抱得更紧,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这样的二叔。”
男人得意洋洋的神色骤变,他气急败坏地要用手去指男孩的鼻尖,大声嚷嚷起来:“路天,你个小兔崽子瞎说什么呢,怎么,爸死了就连二叔都不认了?”
他的声音太大,惹得陈乔一又不虞地啧了声:“真吵。”她亦有所感地别过眼,正好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陈丞。
陈丞一直在看男人的左手,脸色阴沉到近乎滴墨,这还是陈乔一印象中第一次见到陈丞表情这么难看的时候。
她眉梢微挑,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自家大狗狗给惹着了?
路天因为男人的这番话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爸,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真是笑死个人,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再说了,你以前不是那么讨厌你爸的吗,人死了就跑来装孝子了,要不要脸...哎哟卧槽!”男人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料想到陈乔一还会加重力道,瞬间痛到脸色发白,冷汗跟着往下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