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应该看到同类过得不好却无动于衷……姬青……”
姬青对着姜澜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但他最终还是把心中想的那句话改了过来。
“我已经在做我能做的一切了。”
“什么？”姜澜有点意外又有点好笑地看着姬青，“学习小组吗？”
“不然呢？”姬青转身看了一眼教室，这里面至少摆了五十张桌椅，椅子是长条板凳，所有桌椅紧紧挤在一起，“不好好学习，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姜澜沉默了一下，最终只是笑笑：“你说得对。”
“走吧，我们可以去和钱同学下围棋。”
姬青走到姜澜身边，准备把他扶起来。
“你刚才本来想说什么？”
“什么？”
“人不应该看到同类过得不好却无动于衷，你本来准备怎么回答这句话？”
姬青抬起头无奈地笑笑。
“我已经改了。”
“你本来是想说，你已经不是人类了，是吧？”
姬青陷入了沉默。
姜澜抬头看着他，同样不发一言。
“如果想做到正确的事情，就应该接受自己的独特之处。我本来已经认定我不是人类了，所以我才会杀源树清。”
姬青坐在姬青面前的课桌上，叹了口气。
“世界上只有我能杀他，所以我就必须去做。而杀了他，也就证明我不可能是个人类。”
姜澜欲言又止。
这不是他预料之中的对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姬青突然笑了：“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后来，我被宣判无罪，那让我开始想，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从来都不会那么单纯。只要你愿意绕点弯路，那通往结果的道路就会有无数条。”
姜澜苦笑着摇摇头：“我可不喜欢这么难以捉摸的法律。”
“但是现实本来就是无比复杂的东西。”
姬青看着姜澜摇摇头。
“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游戏是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
“围棋。”
“非黑即白，一目了然，只以多少论胜负。因此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游戏，却也是世界上最复杂的游戏，现实就是那么一个东西，像围棋一样。可以简单到极点，也可以复杂到极点。”
姬青抬起头看着窗户，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在黄土高原的灰尘之上散射，照出一道金色的光束。
“如果世界上有现实主义的游戏，那也许就是围棋吧。”
“可你总是很在意，杀死源树清这件事情。”
姜澜看着姬青，他希望姬青会一直像刚才说话时一样，没有迷茫，没有犹豫。
但那不可能。
“那是情绪，我还不至于沉溺。”
姜澜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靠着姬青的肩膀把自己撑了起来：“考个满分试试吧。”
姬青笑笑。
“全班会有十个数学满分，语文九十五以上，学习小组的平均分一百七十以上。放心吧，我们跟着钱同学去省会的时候，老师会帮忙说服家长的。”
姜澜笑着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
期中考试结束了，一切都如姬青所料。
所有人似乎都很激动，但是姬青和姜澜并没有。
“我还以为期中考试之后钱同学会去省城，为什么他的家居然就在县城啊……”姬青无奈地叹着气，“那么小的县城，真的能养活那么有钱的一家人吗？”
“而且，为什么我们一个班上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出过县城啊？这么个小地方，出去很难吗？”
姜澜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提示，依然保持着冷静。
“我们至少收获了上百点社会贡献点。我觉得这其实已经足够了。”
姬青就像是沉迷游戏一样，忍不住抱怨：“有用吗？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到省城的机会，然后去首都，和外国人下棋才是应该做的事情，和小孩子过家家能挣社会贡献点又怎么样？”
“可能要等到期末放寒假了。”
姬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寒假？还要过年？太遥远了，围棋选手是等不了那么久的。”
姜澜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却无言以对。
对于天才不能少年成名就注定没有未来的围棋，半年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浪费这么多时间，几乎可以宣布一个人注定此生无法踏入职业赛场。
“别着急，后续的奖励还很多，一开始一个钱同学都让我们这么意外，说不定你的学习小组里有家在省城的呢？”
“我问过了，没有。”
姜澜无言以对。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因为距离期末考试时间还远，所以姬青解散了学习小组，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成为了班里最受欢迎的人，所有的老师都会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笑起来，仿佛一夜之前姬青和姜澜就成了万人迷。
一切都回到了既定的轨道，姜澜每周末会去县城和李老头下棋，不过他下得越来越少。
然后突然有一天，班主任语文老师在课外活动的时候跑进了教室。
“姜澜，姬青，去我办公室。”
姬青有点茫然地看着老师，然后背起姜澜走出了教室。
“市里把你们评成三好学生了，你们去市里领个奖。”
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姬青两个人见到了校长。
那是个看上去已经不年轻的农民，有点白发，很黑，但是浑身充满了劳动者的力量感。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路费啊啥的钱都是教育局出，你们跟着钱同学他爸一起去，他们家就在市里。”
虽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是姬青和姜澜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和校长又一起跟着去了姜澜两人的家里。
他们的父母以最高的热情欢迎了老师们的到来。
“这俩孩子都好着呢，他们带着班上学生一起学，期中考试人人都考九十分，县上一听就选了给报到市里，果然选上三好学生了，你们就让他们去，反正不要钱，去转转，见见世面。”
两对家长喜出望外，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