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察觉到，坐在对面的刘琴脸上流露出的失望。
刘琴本不该失望的。
从第一次见到姬青起，她就看到了这个想要学古筝的小孩可怜的天分，但是在知道他是个天才之后，刘琴心中还是不自觉地升起了不切实际的期望。
然后毫无悬念地，这期望在现实之前彻底粉粹成绝望。
姬青的天分并不差。
如果以正常人的标准来看，他甚至算得上天分不错，虽然双手的协调与音调的敏感不够，但对于曲谱的记忆要超过刘琴认识的绝大多数人。
只不过，这依然没办法改变姬青在刘琴的学生中天分最差的现实：通常会坚持学古筝的都是很有天分的孩子，昂贵的学费与学习的辛苦可以轻易击溃没有理智的兴趣，如果没有看到以此项加分的希望，不会有人坚持学古筝。
所以，刘琴知道，她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都不可能摆脱姬青这个难教的学生。
“右手的姿势不对……”
刘琴把担心放到一边，站起来纠正了姬青的姿势。
这已经是姬青在这里学琴的第二个月了，他现在遵循着刘琴的建议，平时正常上课，只有周末才到这里来学古筝，虽然姬青自己觉得这样并不是最好的时间分配，不过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很满意。
姬青现在的成绩已经是年级前十，就算考虑到学校的同学们学力普遍较低，以小学生的年纪拿到这个成绩已经可以让姬青坐稳天才的位子，更何况，他还故技重施，拉着同学办起了学习小组，带着整个班的成绩都冲到了年纪前面。
校长已经变成了一个毫无要求的老爷爷，对姬青言听计从，而除了他之外，本来就没有任何人会拒绝姬青。
姜澜回学校的时间越来越晚，罗清甚至开始带着他去自己家吃晚饭，姬青觉得他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职业棋手了。
虽然手上弹着古筝，但姬青心里实际上思绪纷乱，他的“爱好”是古筝，但姬青并不像姜澜一样喜欢古筝。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姬青出门，朝着学校旁边的街道走去。
他已经习惯了去老人家里吃晚饭，而姬青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希望他去。
绕过繁华的街道，拐进安静的小巷，姬青爬上楼梯，走进老人的家里。
老奶奶已经做好了晚饭，一见到姬青就笑着让他坐到厅的沙发上。
“我今天好像没有看到牛雨村？”
姬青一边坐到沙发上歪头看了一眼老牛手里的棋谱，一边对着走进厨房的老奶奶说了一句。
“她去考试了。”
“周末的考试？古筝等级证？”
“对。”
姬青想了想，点点头：“那她现在差不多应该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姬青的话刚说完，牛雨村就无比神奇地出现在了门口，她吃力地将手中的琴盒放到厅一边，然后一屁股倒在沙发上。
“重死了。”
“你的成绩不错啊？”
姬青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递给牛雨村。
“是啊！”牛雨村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意外地看了姬青一眼，“你怎么知道。”
“几级？”
“六级。”
“那你可以不用去练古筝了，我记得中考加分古筝六级证就是最多的了，剩下的话就靠文化课了。”
牛雨村露出了明显的失望神色。
“是啊……”
“我可以教你啊。”
姬青躺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啊？”
“不过还是算了，你又没办法加入我的学习小组。”
牛雨村叹了口气：“算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要是教我古筝，让我学得快一点，我就教你文化课。”
“啊？”
牛雨村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意动。
不过姬青看得出来，她动心的原因是可以教别人学古筝，而不是可以提高文化课成绩。
“你就这么喜欢古筝？”
“额……”
牛雨村呆了一下。
“因为我擅长这个啊。”
姬青笑笑：“那不是刚刚好，我不擅长古筝，你可以教我点什么诀窍之类的。”
“好啊！”
“别笑了！吃饭！”
就在牛雨村为找到了一个徒弟而兴高采烈的时候，老奶奶把晚饭端上了桌。
“你说你是不是傻？人家教你文化课你不积极，教别人古筝的时候笑得像个傻帽儿！”
牛雨村接过老奶奶手中的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一边笑着一边撒娇：“文化课哪有那么容易啊……”
“那古筝就容易了？”
“奶奶！”
“行行行，说句实话你还不爱听了，先吃饭。”
然后吃完饭，姬青就开始准备回学校了。
不过今天老奶奶把他拦了下来：“再呆一会，帮小雨辅导一下功课。”
然后姬青就和牛雨村一起被推进了房间。
老奶奶坐在一边缝补衣服，牛雨村无奈地拿出了作业。
姬青在一边心不在焉地翻开了牛雨村的课本。
“你上课的时候记笔记吗？”
“都记在书上了。”
姬青点点头。
他确信牛雨村的成绩确实不好。
“你准备上哪个高中啊？”
“我想去音乐学院。”
“啊？大学吗？”
牛雨村摇摇头：“高中，但是据说是一所大专附属的高中，大专就是音乐学院，所以高中就有单独的古筝班。”
“分数要求很低吧？”
“是啊，因为基本上除了艺术生就没人会报。”
姬青有点诧异地看了牛雨村一眼：“就这你还没信心？”
“文化课的分数不够啊，而且这个学校的话报的学生都是艺术生，所以我的古筝就算有六级也还是没有把握。”
姬青点点头：“你去多买几个笔记本吧。”
“啊？”
“每一门课一个笔记本，以后开始把笔记记在本子上。”
牛雨村诧异地看了姬青一眼：“为什么？”
“因为你习惯把笔记记在课本上，然后就没发现其实每一节课你都根本没有记任何东西，要是有了单独的笔记本，你就能看出来到底漏掉的有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