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独自的游思随着那音乐晃荡,嘴里的美食便显得尤为的甘甜了,鱼肉越发的不像是鱼肉,只是契合着嘴巴的审美,原也不在意吃了什么,满足才是最好。
都还没吃上几口,彭程突然放下了筷子,他干哑着嗓子招手让服务员拿凉水过来,贝贝全也没当回事,只轻慢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单是这一眼,当真是把她吓了一跳。
顺着彭程巴掌大的小脸,一条红油一样的汗水滑了下来。水煮鱼里的辣子红油,他似乎也没经身体的转换,直接又从毛孔冒出来了一样,那一弯好似血水。紧接着在额头骤然凝结,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一条又一条的红水滚落,他整张脸略微的肿起了一圈。
贝贝被他那样子吓住了,整个人僵直在一边,这是恐怖片呀,她坐在饭店里吃水煮鱼,对面的男人瞬间变成满脸淌红水的僵尸。姑娘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看,还好不是所有人都变成了僵尸,他们都在吃饭,咧着大嘴,有说有笑,个个好好的,只有彭程一个人变了模样。
“你真的过敏呀!那咱们去医院吧!”两句话的功夫都还没有,彭程便像煮熟了一般,通红一颗头大了一号,脸上的皮肉像是泡发了一样,而且还在迅速胀大。
这个时候等待他们的似乎就只剩下爆炸了,贝贝下意识的抬高了手臂,像是要捂住脑袋,她撅在他的对面,不知所措。彭程仍是猛灌冰水,姑娘的嘴巴再不能顺利了,她磕磕绊绊的说:“肿了都,咱走吧!上医院吧,别挺着了,再挺大发了。”
这可咋办是好?姑娘似乎已眼含热泪,她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臂,那胳膊上一层汗水,于是她又胆怯的收了回来,这下她是真麻了。突然,彭程腾出一只手,他一把攥住贝贝的胳膊,把她拉回座位上坐好。
穿旗袍的姑娘也吓坏了,一路小跑又送来了一大罐加了冰的白开水。彭程话也不说直接对着装水的罐子喝了个干净,这一次他再抬起头来,炸完了。
小伙子肿大的眼皮紧紧的杵在一起,挤得眼皮把眼睛扣在里面,再也睁不开了,眼皮上的皮肉明显不正常的外翻出来,两行红泪顺着脸颊流到嘴边,经过那道看起来更加突兀的疤痕。想让她安心,他奋力的笑给她看,却感觉什么东西流过眼睛,似乎是辣辣的,又是一股子红泪涌了出来,彭程伸出手,狼狈的抹了一把。
“我说我不吃,你非要吃,这回看见了吧!”
——
到了这个时候,贝贝已经彻底傻眼了,她只能茫茫然的看着彭程灌水,看着他越来越变形,越来越变形,心里的害怕哪里还能说得清楚。她想着,万一彭*的死在这里了,她要怎么跟警察解释,这个人不是她害死的,他是吃鱼药死的。
这好像说不太通,谁能相信吃鱼能药死了一个人。想到这里,她有点想跑了,一低头,他的手还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胳膊。不攥着或许也有点晚,贝贝心里琢磨,如果自己跑了,彭程再死了,可能就更说不清楚了。
“咱们还是看看去吧!”贝贝又一次建议,她心里着急,越焦急越想尿尿。她再也吃不下去了,忐忑的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面前这个变了形的家伙让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不吃鱼好了,真的,她后悔极了。
“我真没事。”彭程抽空抬头安抚了一句,像是故意吓唬人的。
“你都红了,都胖拉!”
“你坐下,你吃你的,我真没事,你别这么瞅我。”
他又抹了一把汗,穿旗袍的姑娘马上递来了纸巾,餐厅的经理也跑过来了,那蹩脚的一步短裙,后开叉开了老高,一哈腰便能看见里面若隐若现的白色,她们俩一个问,一个说,七嘴八舌的,经理说是去医院看看吧,餐厅可以先出钱。
这会儿,邻桌的客人也骚动起来了,探着身子朝这边看着,那经理赶忙又出面澄清:“没事没事的,这个人辣椒过敏,跟我们饭店的东西没关系。”
——
“贝贝,你坐下,都看着呢!我真没事,你吃你的。”彭程有些火了,他不耐烦了,更厌恶周围的人猎奇的眼光,贝贝赶忙占在他的旁边,用身体替他当开旁人的眼光。
“行了,我没事,再拿瓶冰水来,你们俩都走吧!”
他坚称自己一会就会好,再不接受任何人的问询,他一直不耐烦的挥手,拽着贝贝的胳膊让她坐下安心吃鱼,伸手挡在自己的脸上。
“你坐下,你别害怕,我就是吃辣椒吃的,不吃就好了,我一会就能好,你放心吧,你们都离远点。”
他吼了,接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贝贝的脸色,他看得出她谨慎的怀疑,掏出香烟点了一根:“你先吃,给我十分钟好吗?我抽根烟儿,等我十分钟,你再看看,行不?”
——
“如今的社会真是不一样了。”彭程把嘴里的烟卷儿在烟灰缸里掐灭,他随意的搓了搓头发,便是一股子扑面而来的痞气,他愈发感慨的说,似有些无奈了。
“嗯?咋了?”贝贝随意的应了,他果然好了一些,还只是一根烟的功夫而已,尽管他还没有恢复原样,可已经很不错了。他没有继续膨胀,眼睛也能睁得开了,姑娘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既然他不能吃,那这鱼就都是自己的。
“那话怎么说?越来越包容了呗!坐这里就能看见猪了,要搁以前,不得去屠宰场啊!”小伙子笑了,在他二十四年不到的记忆里,贝贝是他见过吃相最狼的姑娘。
狼,他觉得只有这个字能形容她在食物面前,那副舍我其谁的样子,她像吃螃蟹一样的手脚并用,只是吃鱼而已,最让他震惊的是她的食量,这小娘们也太能吃了。
“可不,现在社会包容多了,古代只有流放的罪犯身上才有伤疤,现在满胳膊烟疤都可以堂而皇之的下馆子了,你说社会主义好不好?”贝贝也不让份儿,她一样顶了回去,漂亮的大眼睛上下抹搭,翻了个好有味道的大白眼。
听贝贝那拈酸的贬损,小伙子偏还嘿嘿的笑了,他朝着旁边稍一歪头,没有说话,但姑娘却读得懂了他,他想说算你狠。
“有没有人说你像古惑仔?”贝贝歇了口气,后槽牙咬着筷子,挑衅的问他。
“没有。”彭程羞涩的笑了,低眉顺目的晃了晃头。
“那就好,要是有人说你就骂他,你还小,姐告诉你,那不是夸你呢,那是在说,你跟流氓一摸一样。”
也许彭程没听出来,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姑娘,微微张开她通红的小嘴儿,她偏巧俏皮的笑着,哈哈哈的。她说完了,感觉占了个大便宜,得意的晃荡着脑袋,接着吃鱼。小伙子脑袋里仍回响着姑娘那哈哈哈的笑声,好有节奏的,笑得比什么都好听,他八成是耳朵有病了,否则定是不会这样,着了魔似得响个没完。
——
“吃个鱼,我牺牲这么大,你说你是不是得搭我点啥?”
两个人走出川菜馆的复古大门,彭程总算是还原了,他们俩都有种虚惊一场的舒畅感。小伙子不再躲避了,也许是他刚刚丑陋的模样都没能吓住面前的姑娘,这让他有了信心,所以他看起来更自在了些。
“有点玩赖了吧!那也行,那你说吧!我得搭你点啥?”贝贝侧过身子看着他,她吃得很满意,秦添也不吃辣,他很少做这种浓油赤酱的东西,今天正好解馋了。她琢磨了下说:“你这也好了,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再检查一次。”
“检查啥?我又没有病,我就是辣椒过敏,有啥好检查的。哎你让我再亲一下吧!你嘴上那块紫都没了。”
这算是灵机一动,彭程虽人长的秀气,说话可不秀气,用他自己的话说,别看人小,功能强大着呢!至于是什么功能,他坚决不告诉别人。他边说边转过身来,这提议大概让他很兴奋,那眼神儿里的小心机,很是精彩,他赖皮赖脸的凑了过来,伸手就搂上贝贝的腰。
这一次,贝贝纹丝儿没动,冷着一张脸,立着眼睛瞪他。彭程见她这个表情便又规矩起来:“那算了,算了呗!你瞅你。”他放下胳膊,把姑娘揉皱了的上衣整了整,伸手又搓了搓头发,竟似有些失落。
“换一个,我请你吃点你爱吃的东西吧,你看你都没吃。”贝贝也收起了她的犀利,想了个新的提议。
“别了,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食欲,那一盆我看着我都眼晕,我还合计得剩呢!你看剩啥了,汤恨不得你都喝了。”
“你能不能不悬。”贝贝伸手在他肩膀上狠敲了一下,心里也觉得吃得太干净了些,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你请我看电影吧!”
“啊?看电影啊?”到也不是不行,姑娘心里琢磨着,可是今天已经太晚了,再看电影时间就更晚了,她有些犹豫,但彭程却想到电影就精神起来,一定要看不可。
“行,那改天吧!”贝贝一口应了下来,虽然也有些为难。
“想今天看,想现在看。”他像个哭闹着索要玩具的孩子,那欲望到是纯粹的干净。
“今天都这个时间了,我回去太晚不好。”
“你家里还管着你吗?你都这么大了还管你呀!那我跟咱妈唠唠,这得给男孩子留点机会不是,这不能再管着了,我妈都不管我了。”
“你是男的,你妈管你什么。”贝贝生生的翻了个大白眼给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挺爱听他说咱妈的。
“那我送你回家,明天晚上,我等你看电影。”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至少他自认为折中,感觉很稳妥了似的,他挺高兴。
“我不用你送我回家,我认识家,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明天看也行,我们明天晚上电影院见呗。”贝贝赶忙推脱。
“我就送你回家,你家附近有网吧吧!我就在那等你,明天晚上咱俩看电影。”彭程这么说着,便算是决定了,不等贝贝反驳他,他自顾自的走到马路边上,打了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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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当时,贝贝竟然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她没有细想,他住得虽然远,也不过是在周边的小县城里,第二天晚上才看电影,他为什么非要不回家,直到他打了车,给了钱却没有下车,她才意识到问题似乎不太对!
“你要在我家附近的网吧等我?为什么呀!是明天晚上,你回家不就得了。”贝贝瞪着硕大的,呆萌的眼睛,彭程就坐在她身边的,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霓虹闪烁的城市。出租车开得飞快,生怕错过了最赚钱的时机,她理解不了那个一声不吭的倔强男孩儿。
现在发现其实已经晚了,或许刚刚发现就已经晚了,不对,可能她接了彭程第一个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晚了,男女之间的那点勾当,要不从最开始就发现需要制止,要不就全当是出门卡了个跟头,顺其自然吧!
“那你要是赖账怎么办?”小伙子很聪明,他转过头来,笑呵呵的,眯着诡黠的眼睛。
——
他们下了车,他一定要送她到家门口,虽然姑娘一再的说不需要了,不需要了,但他仍是坚持着跟着,拽着她的手,一边跟着一边不住的嚷嚷:“这么黑呢?这地方这么吓人呢?这路口我都害怕,你跟我一块走,你别走那么快,我都害怕了。”
是贝贝家门口了,彭程总算是跟到了地方。姑娘停了下来,转身背对着楼门,一见这架势,小伙子就明白到地方了,他朝楼上瞟了一眼,满意的笑了说:“那我上去坐坐?”
“哎哎!,你不能上去。”贝贝连忙伸出胳膊挡在了他的面前,许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也丝毫的不恼,顺势退了一步。
“怎么地?家里有老公嗷?”彭程眼里带笑,以退为进,这算是一句试探,但贝贝全也没听出来。
“没有,没有也不能上去坐坐。”她皱着眉,很不屑的,又瞪了彭程一眼,但这些他都不在意。
“那你家是几楼啊?”他抬头看那黑漆漆的楼道,仰着头一直往上瞅,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楼道里一盏亮起来的灯也没有。
“干嘛告诉你?问得也太详细了吧,操心操多了吧。”贝贝心里气恼,她感觉到他的威胁,虽然他一直笑么呵的,偏是这种笑面虎最坏了。
“这么黑,我送你上去吧!”彭程又说,说着他还走了过来。
“不用。”贝贝伸出手一把按在他的胸口上,指间触碰到他坚硬的皮肉,便又缩了一下:“是感应灯,喊一声就亮了。”
“那你上去我就喊呗!”他调皮的看她,嘴里噙着笑,兵临城下,如今已经是他的天下了,这家伙无赖透了。
“二楼。”好吧!贝贝在心里记住了。
“行,那你去吧!到家把阳台灯给我开一下,我好知道你到了。”他盯着她看,像那只是关心而已,两个人的对视,他们都没有退让,胜利者大体都是不需要退让的,原也是姑娘已经无路可退了。
“不用,我没事,老走,你放心,你先走吧。”贝贝到底是败了,尽管她仍在挣扎,她不想再搭理他了,说完逃一样的往楼道里跑,唯恐避之不及。
就听彭程在身后压着声音说:“那我喊嗷?”
眼看着都已经跑进去了,姑娘又转了出楼门,掐紧了眉头,恶狠狠的说:“行,我给你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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