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连十三自己也没信心,终究是没有多说,想着得跟四哥说一声。
第二日进了宫,早朝后,雍正宣十三单独觐见。
“臣弟允祥给皇上请安。”
雍正越过御案,上前握住十三的手,嘴角噙笑“自家兄弟,何必拘礼,往后私下里十三弟还唤朕四哥便是。”
十三摇头“臣弟惶恐,君臣有别,不可失了规矩。”
雍正无奈“你呀,就是如此谨小慎微,这些日子见惯了那些人卑躬屈膝,假意讨好,朕倒是怀念起以往在王府的日子,我们兄弟把酒言欢,无拘无束,没有这些规矩和烦恼,多亲近,多自在。
自从朕当了这皇帝,你成了朕的怡亲王,我们就疏远了,你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爽朗无拘的十三弟了。”
十三微微动容,神情松懈下来,看着四哥失落怀念的神情,嘴唇蠕动几下,终究还是唤了声“四哥”。
雍正面露欣慰,拽着十三坐在了垫着明黄色软垫的榻上,命苏培盛上了茶水。
“下月你便要前往西北,这些日子和悦可有闹你?”
十三轻笑“若说和悦为女人的事和臣弟闹还有可能,这样的事和悦自然不会有意见。”
雍正露出一丝笑容“也是,和悦从来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人,彤萱和彤雅的事儿你和她说了吗?说来朕有许久不曾见到两个小丫头了,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朕还怪想念的。”
十三原本欲言又止的神情这会儿反倒松懈了下来,苦涩一笑“四哥不是不知道和悦的脾气,疼孩子跟什么似的,我们自然放心把孩子交给四哥,只是和悦担心宫里的规矩拘着两个孩子,又怕她们言语无状惹了祸,就想着是不是就不要让她们进宫了?”
雍正愣了下,摇头一笑“这倒是和悦的脾气,不过彤萱和彤雅到底在我府上住过些日子,规矩还是不错的,你们也不必担心孩子在宫里闯了祸,再说,有朕在,谁敢说她们一句不是?”
说到这儿,冷冷一笑,天子威严尽显。
十三欲言又止,还想说什么,见四哥脸上那一抹冷笑,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那臣弟尽量劝劝和悦吧,四哥知道,和悦这性子着实倔的很,她也是实在舍不得孩子,几天见不着孩子就想念的紧。”
十三没有说担心孩子被送去抚蒙的事儿,怕惹怒了四哥。
眼前的人终究是皇帝,不再是以前无话不谈的四哥。
想到此,十三不禁怅惘。
再如何亲近,还是有了距离,无法再做到畅所欲言。
雍正哪里不知和悦的性子?早已猜到和悦的心思,也看出十三的欲言又止,冷哼了声“别以为朕不知道她的心思,是担心朕拿孩子去抚蒙吧?”
见四哥已经猜到了,十三忙起身就要下跪,雍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沉了脸“怎么?你也要学那些人?”
十三这才没有跪下去,苦笑“臣弟不敢,只是担心四哥怪罪和悦,还请四哥息怒,和悦也只是一片慈母之心罢了,到底是一介妇人。”
雍正按十三坐下,重重地哼了声“你告诉兆佳氏,就说在孩子不同意的情况下,朕不会拿你们的孩子抚蒙,朕还把废太子的第六女和小十六的长女接到了宫里,同样封为公主,就是为了将来抚蒙,怎么也轮不到你们的孩子!”
十三闻言大喜,忙起身道谢“多谢四哥!”
雍正见他抑制不住喜悦的模样,摇头嗤笑“你呀,这辈子算是栽到了她的手里,她不愿让孩子进宫,你还真求到了朕的面前,若是其他事,即便再是为难,你也断不肯求朕的。”
十三讪笑“四哥就别笑话臣弟了,臣弟这一辈子就怕和悦和臣弟生气,只要和悦不生气,臣弟的府中就一切安好。”
这话未免夸张了。
不过雍正素来知晓十三宠爱和悦,倒也算所言不虚。
二人不再说此事,转了话题。
雍正沉了脸,道“允禟这厮实属狂悖,到如今依然和老八搅和在一起,你去往军中后,朕打算着人将允禟和几位宗室之子送往甘州效力,以断允禩臂膀。
当年宜太妃害了你生母章佳氏,允禟到了军中,便由你处置,只要人不死,朕皆不过问。”
这话极是冷酷,然无对允禟的兄弟之情。
十三愣了下,忙起身跪下“臣弟谢四哥恩典。”
雍正伸手扶起他,脸色和缓下来“朕知你恨宜太妃,所以才将允禟交由你处置,允禟被送往军中,宜太妃必心生不安,最疼爱的儿子受苦,却无能为力,想来宜太妃也不会好受了,你也算报了仇了。
朕还打算追封你生母章佳氏为敏妃,敏妃生前不曾享有荣宠,如今泉下有知,得知你有如今的地位,想来会安心许多,还有那些曾经欺负过你和敏妃的人,朕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十三已眼含热泪,感动不已,哽咽难言“多谢……四哥……”
雍正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你我兄弟之间,何须言谢,当初朕还曾怀疑你,是朕不对,如今朕才明白,皇阿玛深谋远虑,早有决定,皇阿玛驾崩前与朕畅谈,言明担心再立储君会如废太子般成为他人攻诘的对象,走了废太子的老路,这才对储君之事隐而不发,直至最后一刻方才宣布新帝人选。”
十三怔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雍正看着他如此模样,不禁叹息“你也不必记恨皇阿玛,皇阿玛和朕说了,他是真心疼你,也是真心对你有愧,如此作为也是希望磨练你,将来好成为朕的左膀右臂,皇阿玛始终是信任你的,这才放心把你留给朕,毕竟其他兄弟各有心思,朕初登基难免多有掣肘,必须有一个信得过的人,皇阿玛选择了你,朕也希望是你,莫要辜负朕与皇阿玛的期望。”
十三又哭又笑,神色凄惶,嘴唇颤抖“四哥,我一直以为皇阿玛对我无情,我也曾恨过皇阿玛,也曾怨过不公,即便我安慰自己,皇阿玛首先是皇帝,再然后才是阿玛,这就是皇家的悲哀,可我还是渴望皇阿玛能对我有一点点的疼爱和怜悯,我原以为这终究是我的奢望,原来皇阿玛心里终究是有我这个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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