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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怎么样?”赵魁问。
    黎斯没说话,从怀里抓出一样东西,那是几缕断掉的头发,黑中有绿,头发里还沾着丝丝血污。
    “这是我在你房间里发现的。”黎斯不情愿的对齐庸说。
    “不,不……那只是我的噩梦,只是噩梦而已,我没有杀他,没有杀他!”齐庸身心崩溃,退到墙角,赵魁冷笑说:“竟然还装着一副与人无害的样子,原来你才是真凶。你杀了申屠豹,那么吕敦、马文吉也是被你杀的了!”
    “不是我!”齐庸猛烈的摇晃脑袋,但在心底的最深处,那屹立着黑色巨岩和阴霾天际的一偶,齐庸仰天长问: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自己杀了他们?是吗。不是吗。无人回答,也就没有答案。
    “抓住他,我将给你第一个赎买秘密的机会。”高青淡漠开口,这话是对赵魁讲的。赵魁嘴角微微掀起:“既如此,你拿命来吧,齐庸。”
    “不要逼我。”齐庸大喊,赵魁已经近身而来,手中短剑宛如一条毒蛇咬向齐庸命门,齐庸将长剑舞成一个长圈,护住身体,但还是被赵魁逼得继续后退,很快,他无路可退了。
    “叽叽,叽叽!”耳边传来几声怪叫,却是那红毛猴子火头加入了战场,同赵魁一起攻击齐庸。齐庸左右防守,但那火头身形极其灵活,不时抓齐庸一把,或者干脆张嘴咬齐庸两口。齐庸开始险险避开,但后来体力渐渐透支,被火头抓住一个机会,在手腕上咬出了一个大口子,顿时鲜血淋漓。
    齐庸望着血口,眼中突然射出精光。
    “畜生找死!”齐庸长剑回风舞柳,一剑贯穿了九成力量劈向猴子。火头一蹿就上了石壁,而齐庸的一剑足实的劈在了石桌上,正将马文吉的尸首劈开,一分为二。
    黑色的血溅射在齐庸的脸上,狰狞可怖。
    赵魁被齐庸惊天一剑吓得后退,随即又扑了上来,齐庸双眼死盯着马文吉的尸首,猛的用手抓起了他半边身体,扔向赵魁,将另外半边身体扔向火头,同一瞬间,他纵身跳开一人一猴的包夹,冲出了房间。
    “追,别让他跑了。”水娃目光里透露杀机。
    赵魁和火头追了出去,黑色幔布下脸色苍白的黎斯缓缓坐在地上,长叹一声吼闭上眼睛,似不愿再看下去。
    外面漆黑一片,齐庸的心中同样一片漆黑,将何去何从?
    第六章 浮光掠影
    齐庸跌跌撞撞在偌大的修罗楼回廊里奔跑了许久,终于再也没有力气,他藏了起来。藏身的地方距离黎斯的房间不远,周围是三个凶神恶煞模样的死尸傀儡,两个断手,一个没了脑袋,泛着黑沫的血水从傀儡光秃秃的脖颈里流淌出来,就像真的会溅落下来一样。齐庸无声无息的颓坐在三具傀儡中间,周围大片的阴影将齐庸完美的隐藏住。
    耳边倏然传来奔跑声,还有人的怒喝声,是赵魁。齐庸屏住呼吸,赵魁的声音近了,又慢慢远了,齐庸长吁一口气,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避开赵魁的追捕了。齐庸微微咬牙,手腕被火头咬破的伤口又流出血,血腥味迟早会暴露自己的形迹,齐庸迅速的封住了手腕周围的穴道,让血水不再流出。除了手腕伤口,他的背脊、手臂还有多处剑伤,是被赵魁所伤,之前一直逃命,都没有发现。
    这些伤口开始疼痛起来,更多的血脱离齐庸的身体,他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还能藏起来多久,而最让齐庸心情绝望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自己会是一个杀人的恶魔吗?
    高青的话还在耳边回绕,申屠豹的剑伤、黑绿头发、还有自己明明睡觉前将门都用桌子顶住,但每次醒来后,门都是开着的,这只能是自己推开的,说明自己离开过房间。
    这些人的死真同自己有关?
    那冗长而无边无际的噩梦,黑色的巨岩、朦胧的人脸,这些噩梦的片段纠结着自己,又真实的同某些现实所吻合,或许这噩梦就是隐藏在自己心底的另一个自己,想要告诉齐庸,自己曾经做的事情,那些可怕的事。
    胸前一点点冰凉,齐庸掏出了水晶小球,这是三具死尸傀儡的眼珠子,六颗冰凉的小球轻轻在手掌中央撞击,齐庸想起水晶折射在石壁上的画面,那振动双翼的人首鸟身——迦陵频伽。自己来傀儡山庄的目的就是因为血柬中的迦陵频伽,似宿命般的控制了齐庸的一切,它究竟是什么,齐庸喃喃自语:“为何每次想起迦陵频伽,我的心都会这样的疼,就像要碎成一粒一粒,再不重合。”
    嘴里口干舌燥,这是失血过多后的症状,齐庸的目光凝结在六颗水晶小球的表面,眼前一阵氤氲,似时空的画面被扭碎,又重新复原。
    看到了,看到了……他轻轻的将嘴角上扬,微笑。
    碎片重合。
    阳光好温暖,好刺眼,他缓缓睁开眼,那个熟悉的女孩侧身站在阳光里,身上的白衣在花树下随着春风飘动,像是一位仙女。
    “哈,又睡着了。真是个瞌睡虫,喏,这是我摘的繁星花,送给你。”女孩很年轻,只有十岁左右的脸庞上洋溢着充盈的欢笑,他也笑了,接过繁星花。
    “我叫沈青荷,瞌睡虫,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笑容,繁花似锦。
    他有些羞涩:“我叫,叫……”
    “嗯,我记住你了。明天我还来这里摘花,你还来吗?”
    “嗯,来,我……我喜欢在这里睡觉。”
    “哈,果然是瞌睡虫,以后我还是叫你瞌睡虫吧。”
    “嗯。”
    时光似美好风筝的尾际,渐渐飘远,渐渐起航。
    “都认识你六年了,你还是老样子,每天总来这里睡觉,瞌睡虫看来永远都醒不了。”少女笑着,她清秀的面容似清澈湖水荡漾开来,拂动他的心。
    “青荷,你当我还在睡啊。你难道不知道,这六年来,每天来这里睡觉,其实是为了,是为了……”他咬着嘴唇,迎着午后的明媚,鼓起勇气说:“是为了见你。”
    青荷脸颊红了,像是绚丽的晚霞,让人着迷。她动也不动站在那里,望着他,直到他走过去,将她轻轻拥进怀里,她才噙着泪珠说:“你这傻瓜,你又怎么知道,我这六年来每天来这里摘花,就是为了等你说这句话。”
    “青荷。”
    “傻瓜。”
    少男少女相拥不分,青荷幸福的看着他,说:“这个送给你。”青荷从自己袖里取出了一个紫色的荷包,荷包上用七彩的线绣着一个人首鸟身的怪物,他吓了一跳,笑着问:“这上面绣的什么,青荷?”
    “这个呀,是我们那摩族里的圣灵,灵魂栖寄于天山白雪之巅的迦陵频伽。”青荷向往的说:“听阿婆说,迦陵频伽在人世间时曾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姑娘,她同她的爱人居住在天山脚下,但有一次遇到了千年难遇的大风暴,整个天山都被吹走了,她也跟她的爱人分开了,她每一天都活在对爱人的思念里,于是她爬上了天山之巅,每一天每一天的唱歌,她的歌声成了飘扬在天地间的最美丽动听的声音,她希望她的爱人可以在某一个角落听到她的声音,来寻找她。于是她就这样每一天每一天不停的歌唱,就连天上的万般神灵也被她的歌声所感动了,但她的爱人始终没有再回来。她还是不愿放弃,每天挥洒生命的歌唱,天上的神灵也劝她放弃,而终于,她的歌喉唱哑了,再也唱不出美丽动人的歌声,在某一天黎明的曙光里,她哭了,泪水融化了天山巅峰万年的积雪,所有听过她歌声的人,或者神灵也都感伤。”青荷说到这里,泪水已经滑落了眼眶,他替她擦去泪水,满心好奇的问:“后来呢?”
    “后来她被神灵接到了天上,成了掌管声音的仙子,又有了现在的名字——迦陵频伽。”
    “好动人的传说,好美丽的名字,我也好希望听到她唱歌。”他说。
    青荷看着他,温柔的说:“虽然我没有迦陵频伽天籁的声音,但如果你愿意听,我会唱歌给你听。只给你一个人听,你愿意吗?”
    “愿意,死了也愿意。”
    青荷微笑,笑容深刻在这一刻他的心底,她轻轻启口,唱出:“星辰下的灵魂,天山上的白雪。我将守护你呀——迦陵频伽……迦陵频伽!”
    眼角有些湿润,齐庸在昏迷中,温热的泪水滑落他的眼角,泪水一路滑落,流进他的嘴角,苦涩里带着某种永远无法割舍的回忆。
    记忆重新组合,青荷消失了。
    他来到了一条繁华的街道上,迎面冲来了一个少年,泪水在少年的眼中转来转去,但他咬着牙不让泪水流出来,少年抓住了他,摇晃着喊:“哥,你快回去看看,爹……还有大伯、小寸他们,他们……”
    他茫然的被少年拽着回到了那所金碧辉煌的府宅。一抹猩红色的血迹在金黄色的大门上流淌,流在地上,流进了宅院里,同宅院里其他的血汇集成了一条醒目而凄惨的血河。
    他冲进正堂,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中年人,悬吊于正堂的房梁上,怒目圆睁望着门口的方向,他的眼睛里镂刻了他死前最后的情感,是不甘和愤怒。
    他愣了,直到身旁的少年冲过去抱住中年人大哭起来:“爹,爹啊!”
    “爹……爹。”他喃喃道。
    偏堂,那是大伯的尸体,大伯躲进了一个大木箱里,但还是被发现了,他的身体被刀锋割成了三半,流出血水的眼中同样是愤怒还有恐惧。
    最后是名叫小寸的少年,他是大伯的儿子,自己的堂弟。他直挺挺躺在房间冰冷的地面上,周围四面墙壁上都是血迹斑斑,而他全身的骨骼都被撞碎了。
    他终于跌坐在地上,仍被一幕幕死亡画面冲击自己的生命,突然,他喃喃的说:“青荷,青荷呢。”
    “青荷姐,也,也死了。”少年倔强的目光看着地面,咬破了嘴唇不愿让自己流出泪水。
    “不,不,青荷,青荷,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他站起来,摇摇欲坠,冲过了正院来到了后面的院子。他首先看到了青荷的阿婆,她静静躺在床上,嘴角沁出黑色的血水,闭着眼睛,齐庸看不出她临死前的目光。
    “青荷,青荷!”他找遍了整座府院,终于在最后面的河桥边找到了青荷染血的绣花鞋。绣花鞋旁的白色桥石上同样染满了大片的鲜血,他望着平缓流淌而过的河水,终于无法抑制的狂吼:“青荷,青荷……你回来,回来……”
    “我要报仇!”
    将要醒来的须臾,那黑色的巨岩再次出现在齐庸的脑海里,天地齐鸣,灰白色的大海汹涌激荡,齐庸第一次看清楚了黑岩上朦胧的人脸,是青荷。
    “我叫沈青荷,瞌睡虫……”齐庸睁开了双眼,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不再流血。只有一个地方开始淌血,是齐庸的心。
    “青……荷……”像是前生来世的呼唤,这一次的呼唤,齐庸知道,那个阳光里甜美笑容的女孩,是不会再回应自己了。
    齐庸空荡荡的记忆似被支离破碎的画面所填充,自己就是记忆画面里的他,这是自己被遗忘的过去。他不由想到,傀儡山庄内,马文吉、吕敦和申屠豹的死,同爹、大伯和小寸的死状一模一样,还有同自己和青荷紧密相连的迦陵频伽——声音的神灵。这一切的一切不会是巧合,一定有人精心布局,但多年前知晓这真相的就只有……杀害爹和青荷的凶手!
    齐庸觉得心口一阵火在燃烧,他撞开面前的死尸傀儡,冲出去。
    “还是没找到,这厮跟变成鬼影一样,无影无踪。还是先去找傀儡山庄的庄主。”赵魁嘟囔着,向地下密室的方向走去。
    赵魁刚走不久,齐庸消瘦的身影出现了。旁边就是吕敦被害时居住的房间,齐庸眼睛一亮,喃喃自语:“竟然是这样。”
    第七章 谁都有秘密
    “嘿嘿,庄主大人,那齐庸早晚是死,他也逃不出去。不若先将我的秘密赎买了吧。”赵魁恭敬的鞠躬说。
    高青坐在黑色幔布前,旁边是火头和水娃,黎斯脸色惨白的依靠在墙根,他的双手双脚被粗绳绑了起来,兴许是他帮助过齐庸而被傀儡庄主所记恨了。
    高青漠然的望着赵魁:“他来了,才可以进行交易。这是规矩。”
    “他怎么敢来?”
    “他会来。”高青平静的说。
    “不可能……”赵魁还想劝说,身后同样平静的声音道:“我来了。”赵魁吃惊的回头,齐庸就站在门口。
    “我终于知道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齐庸望着高青,眼角余光也扫过黎斯,说:“我要知道二十年前,那场屠杀的真相。”
    “有意思,你终于有了欲望。”高青缓缓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存在秘密,有了秘密,才有了傀儡山庄。”
    “你想要你的秘密?”高青对赵魁道,赵魁点头。
    “你想要屠杀的真相?”高青对齐庸道,齐庸也点头。
    “但可惜,这一次赎买秘密的机会只有一个。”高青笑了,高青话落的同时,赵魁的黑色短剑已经刺向齐庸胸前,齐庸奋力一击,将赵魁逼开,两人武功相较,齐庸明显高出一筹。
    齐庸第十次将赵魁犀利的剑招化解,突然抡起一道剑芒,这是一招玉石俱焚的招式,攻势凌厉,但同时胸前破绽也放了出来,赵魁眼珠子一转,虽然这是个好机会,但他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赵魁迅速的后撤,齐庸这一剑却并没有追赵魁,而是身似展翅大鸟飞纵向黑色幔布前,一剑刺向高青。
    “找死!”水娃冷喝,腰间甩出一把软剑,刺向齐庸。齐庸眼神坚定,完全不顾水娃刺向自己的一剑,手里剑锋一转贴在了高青脖颈旁,而水娃的长剑在要刺穿齐庸胸膛的瞬间,打了偏,只刺中了肩膀。
    “有胆识,你不怕水娃杀了你?”高青道。
    “我胆子不大,我之所以敢如此冒险,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杀我。”齐庸拉起高青,冷喝:“放了黎斯。”
    高青目光微沉:“放了。”
    水娃挑断了粗绳,黎斯颤颤巍巍走到齐庸身旁,惨然一笑:“多谢了。”
    “不,我应该谢谢你。”齐庸也笑。倏然,他的长剑剑锋从高青脖颈上撤开,搭在了黎斯脖子,冷冷贴在黎斯脖颈前。
    “你这是何意?”黎斯不解。
    “你应该懂。”齐庸平静的看看高青,再看黎斯:“因为傀儡山庄的主人根本不是高青,而是你。”
    黎斯一愣,下面的赵魁更是错愕不已。黎斯突然笑起来:“齐庸,这玩笑开不得。”
    “我没开玩笑。”齐庸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小花还拖着它的根茎。黎斯眼睛眯了起来:“这是我房间里的花?”
    “不错。”齐庸缓缓道:“我跟你讲过,这个傀儡山庄里每一个人都有秘密,它也有。”
    “呃,它也有秘密,什么秘密?”黎斯问。
    齐庸轻轻抖落,白色花蕾里抖落下了细微白色的花粉,齐庸道:“同马文吉死状一模一样的傀儡,是新做的。我们在高青的房间里找到了同傀儡血衣相同的残料,所以我认定了高青是傀儡的制作者,也就是这个山庄的主人。”
    “但后来,我在死尸傀儡的脚底发现了秘密。死尸傀儡脚底粘着一些白色的细粉,是你房间白花的花粉。这说明,死尸傀儡其实是从你房间里出来的。”齐庸一字字的说:“你才是死尸傀儡的制作者。”
    “还有,就是我一直疑惑吕敦是如何死的,那是一间门窗封闭的房间,他怎么可能被人杀了。”齐庸盯着黎斯的眼睛:“终于我找到了答案。”
    “吕敦房间的门柱内我发现了两块黑金。黑金坚硬十足,两块黑金被钉在吕敦房间两扇门的门柱里,是横着钉进去的,门横向受力,所以才推不开。”
    “有人杀了吕敦,然后将两块黑金钉进门柱里,做了一个虚假的封闭空间。”齐庸摇摇头道:“黑金虽然巧妙,但只要细心观察,还是可以发现露在墙壁外侧的黑金尾端,当时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一点,是因为有人很肯定的说:门是从里面关起来的。说这话的人就是嫌疑最大的人,这个人就是你。”
    “精彩。”黎斯的笑容变了,变得阴冷:“你说的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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