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衙差们骑上马带着李渡恩和韩掌柜朝县衙去的同时,其中几名衙差却拐了个弯,直奔冷家父女住的那栋老屋去了。
时至深夜,冷轩蓉与曾颜良已经不知不觉聊了差不多半宿有余,可他们之间的话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一样。你一言我一语,两人都几乎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可就在此时,曾颜良突然起身跑到老屋门口去听了听,然后皱着眉头跑回来压低声音对冷轩蓉说,“外面有马蹄声!不知道会不会是冲这里来的。”
冷轩蓉也隐约听到了马蹄声,她相信曾颜良的判断不会出错。这一片街道的房子里住的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只有这个老屋里住的是一个正在被悬赏通缉的要犯和被人追杀的逃官父女,半夜有人骑马过来,不是找他们还能是找谁。
脑袋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冷轩蓉急忙推着曾颜良,口中说道,“颜良大哥,你快点找地方躲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要出来!我去叫父亲。”说完,她便扭头跑到父亲屋中去了。
曾颜良知道如果真的是有人来抓人,那还是冲着他来的可能性最大。他急匆匆的把地上的被褥卷起来,看看四周,冷家父女家徒四壁,实在没有放这些东西的地方。
马蹄声果真到了老屋。
冷轩蓉看着躺在床榻上,形如死尸的父亲,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就在此时,曾颜良抱着被褥推门进来,没等他说什么,只听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冷轩蓉的心似乎也随着破旧的房门颤抖着,她看看曾颜良,又看看父亲,一咬牙,压低声音对曾颜良说,“你躲起来,不用管我父亲。”
说完,冷轩蓉迈步出屋。
她脑海里不断的闪现前世发生过的事情,推断着现在又会发生什么。
等她走到门前,极力稳住自己,高声问了一句,“谁啊?”
门外传来男子浑厚的声音,“县衙衙差!开门!”
冷轩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尽量保持平静,提高声音道,“深更半夜,多有不便,不知差爷有什么事儿啊?”
外面几个衙差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其中一人狠狠踹了一脚破门,高声吼着,“哪儿来这么多废话!我们奉命来带冷家父女回去问话!快点开门!”
冷轩蓉快步跑到门前,用身体死死抵住门,说道,“我们父女难道是犯了什么事儿吗!”
那名衙差怒骂一声,似乎又要砸门,可旁边有人拦住他,换了比较柔和的声音对冷轩蓉说,“姑娘你别害怕,今晚李家赌庄的李渡恩带着不少庄丁去找衲岩墨阁的韩掌柜,打人砸店,还惊动了梁三公子,三公子让我们来找你们父女过去,就是想问问那笔赌债还有那支毛笔的事儿。”
冷轩蓉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她的心顿时就放下了一半。
长出一口气之后,冷轩蓉急忙高声道,“既然如此,还请几位差爷稍等片刻……”
这时外面那衙差又说,“啊,冷姑娘,你顺便把那支毛笔也拿出来,三公子要看看证物。”
第十八章 心有暗鬼,险象环生
第十八章心有暗鬼,险象环生
冷轩蓉迅速跑回屋中翻出那支“夜将”毛笔塞在怀中,等她从房间出来,正好看到曾颜良从父亲房中走了出来。
冷轩蓉跑过去压低声音对曾颜良说,“是李渡恩和韩掌柜那边的事儿,你放心吧,我去去就来,你可千万千万别出去!”
曾颜良还是非常担心,可冷轩蓉把手指放在嘴前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曾颜良点了点头,退回屋里去了。
冷轩蓉不敢耽搁,装好毛笔开门出了老屋。
屋外几个衙差都牵着马站在那里,冷轩蓉皱着眉头看看,迈步出门,返身又把大门关上。
一个衙差冷声问,“你爹呢?”
冷轩蓉转回身冲这几个衙差躬身施礼,答道,“家父卧病在床,神志不清,行动不便,一切事情都是小女子一人所为,还请几位差爷体谅,让我带着毛笔去县衙回话吧。”
刚才说话的那个衙差似乎非常不满意,放开马匹的缰绳上前一步叉着腰对冷轩蓉说,“三公子说的清楚明白,让我们带你们冷家父女还有那支毛笔回去,这能是你说一句‘体谅’就算了的么?你爹就算爬也得……”
没等他的话说完,旁边一个衙差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算了,事儿能问清楚就行了。”
冷轩蓉听出这声音是刚才门外安慰了她的那个人,她抬头一看,发现这人还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一下,冷轩蓉这才想起,这人就是之前她去衙差班房找曾颜良时和曾颜良开玩笑的那个值班衙差。
他冲身后几个人摆摆手,意思大概是让他们得过且过,将就一下。
他身后的几名衙差也没再说什么,各自牵着自己的马,翻身上马。
冷轩蓉被这个衙差抱上他的马,一行人在夜幕中风驰电掣的返回县衙。
到了县衙之后有人出来迎接他们,衙差们都各自回班房,而冷轩蓉却没有被带到县衙前面的大堂上。
一个穿着黑色粗布衣服的下人跟衙差们打了招呼,带着冷轩蓉绕到县衙后面的私宅,才私宅小门进到了院子里。
双脚一迈进县衙私宅的院子,冷轩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她心里泛起无比的厌恶,前世她在这院子里留下的痛苦回忆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冷轩蓉克制这逃跑的想法,随着仆人绕过几个回廊,进了一个月亮门。
月亮门的另一面种满了竹子。
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有什么光亮一闪而过,冷轩蓉放缓脚步,左右看看。
清冷的月光下,这些竹子表面闪着寒光,冷轩蓉发现,靠着青石小路边的竹子上都满是刀剑的刻痕。
看着这些横七竖八的刻痕似乎马上就能感觉到这院子主人心中的烦躁。
而就在这些竹子中间,竟然明晃晃的插着一柄长剑。
冷轩蓉皱起眉头抬头看看,不远处,一间二层的小竹楼似乎就是这院子主人的住处。
这小竹楼也不知是什么工匠来建造的,很多竹子都歪七扭八,而且这小竹楼既没有门也没有窗子。
冷轩蓉前世虽然到过这座私宅,但这个院子她却从未来过。
不过,看到这样的情景冷轩蓉也猜出这院子里住的人是谁了。
衲岩县最有名的怪人,梁家三公子。
冷轩蓉眉头皱的更紧,当她听到衙差说要带她来的人是梁三公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考虑对策。李渡恩和韩掌柜的争执应该算是商户之间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交给县令处置。
冷轩蓉倒是更希望这件事由县令梁秋荣出面,因为她对梁秋荣的了解远比对这个梁三公子的了解多的多。
可现在她被带到了梁三公子的住处,冷轩蓉完全不知道事情是要往什么方向发展了。
仆人先进屋回禀之后才让冷轩蓉进去。
冷轩蓉小心翼翼的踩着咯吱作响的竹板地面,跟着仆人一直往竹楼里面走。
这座竹楼虽然从外面看着不是很大,可进来之后冷轩蓉才发现,原来这竹楼里面就像一个大筒子,单是过道就非常长。
等冷轩蓉终于随着仆人走到一间房门前停下的时候,冷轩蓉已经满头大汗了。
仆人打开房门让冷轩蓉进去,冷轩蓉站在门前就看到了坐在屋中的三个人。
她脚步一滞,差点撞在门框上。
小小的竹屋之中放着四张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屋中黑漆漆的,只有从墙壁缝隙透过来的月光。冷轩蓉揉揉眼睛,勉强看清了这三个人的面容。
李渡恩端坐在正对门的位置上,房门一开,他正好和冷轩蓉视线相接。只见李渡恩眉头微微皱起,又挑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起身跟冷轩蓉打个招呼。可他又看了旁边两人一眼,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坐在李渡恩左手边的人,冷轩蓉看了两眼,还是觉得有点不敢认。
这人整个脸都肿着,脸上一条条红色的大手印清晰可辨。
冷轩蓉往前走了一步才确定这人就是韩掌柜。她心中暗叹,这个李渡恩果真不愧是市井混混出身,下手真是不留情面。
就在这时,坐在屋子最黑暗角落里的那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走到冷轩蓉面前,高声道,“想必这位就是冷姑娘吧!”
冷轩蓉被吓了一跳,撤步扭头看过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细眉狐眼的男人。
梁三公子。
冷轩蓉对这个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世的记忆中。
那时曾颜良已经被斩首示众,冷轩蓉的父亲也被人害死了,冷轩蓉被县令梁秋荣带到府中,那梁秋荣一心想从她口中问出她父亲手中的东西藏在哪里,可那时的冷轩蓉经受着连续失去两个至亲之人的打击,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所以梁秋荣也只能将她软禁在府中。
就是在那个时候,冷轩蓉见到了这个梁三公子。
在冷轩蓉的印象之中,梁三公子总是笑呵呵的,可他的笑容却总是不同。
有时天真烂漫的像个孩子,有时那笑容中却透着渗人的寒气。
今天梁三公子脸上也带着笑容,青色的月光透过竹屋缝隙照着那笑容,冷轩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哈哈哈……冷姑娘,不要害怕。”
梁三公子抬手拉住冷轩蓉的衣袖,腾出另一只手冲带着冷轩蓉来的那个仆人摆了摆,那仆人关上门退下去,梁三公子这才拽着冷轩蓉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们四个人正好坐成了四个方位,梁三公子背对着透光的竹屋墙壁,坐在正南,而冷轩蓉则被他按在北边的位置上。东边是李渡恩,西边是看不出模样的韩掌柜。
屋中气氛诡异而又尴尬,冷轩蓉几乎不敢大声呼吸。不仅仅是她,就连李渡恩和韩掌柜似乎也都很紧张。
这时梁三公子开口道,“三位,不必如此紧张。你们也都知道,我身上无官无职,也没有审问你们的权利。今天把你们三位找来呢,只是聊天。聊天。”
冷轩蓉偷眼看看李渡恩,只见他强装出镇定的样子,但那紧紧握着拳头的双手却把他的心情完全暴露出来了。
再看那韩掌柜,他大概是脸上疼的厉害,所以满头大汗。
梁三公子笑嘻嘻的接着说,“刚才在大街上我说的话啊,都不作数。你们也知道,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都知道我是县令家的三公子,所以我也不能看到你们二位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儿却什么都不说扭头就走。是吧?你们二位可不能怪我,要怪呢,就怪那挑事儿的人。”
梁三公子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冷轩蓉暗想不好,一抬头,果然看到那李渡恩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冷轩蓉不知道梁三公子知道了多少事,要是父亲的身份被这个人知道了,怕是麻烦大了。冷轩蓉现在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那个李渡恩和韩掌柜没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来。
梁三公子看看李渡恩,又看看冷轩蓉,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冲冷轩蓉问,“冷姑娘,他们两人说了争执的原因是一支会讲故事的毛笔?你把那毛笔带来了吧?”
除了梁三公子之外的三人一听他这么说,脸上都露出了一瞬的呆滞。
会讲故事的毛笔……
好在冷轩蓉早知道这梁三公子是个怪人,马上反应过来,从袖筒中拿出毛笔,递了过去。
韩掌柜看到冷轩蓉竟然轻易的就把毛笔送到了那个说出“会讲故事的毛笔”的梁三公子手中,心猛地一缩,他想都没想,上前一步,一把将装着毛笔的盒子抢过来抱在怀中,警惕的看着梁三公子。
冷轩蓉和梁三公子都被韩掌柜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梁三公子皱起眉头冷声问,“韩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韩掌柜才反应过来,他看看对面坐着的三个人,颤声说,“这……这毛笔可是非常珍贵的东西……还……还请三公子手下留情……”
“事情都还没问清楚,你让我留什么情?”梁三公子露出不满的表情,望着韩掌柜道,“难道说,韩掌柜,你这是自认有错了,还是觉得我是个会随手毁了好东西的不学无术之徒?”
第十九章 四人围坐,智压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