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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显浓重的柳叶眉;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比凤眼大些,比桃花眼多了些锐利,但眼神中天生带了调笑的风流之意,而且眼窝不浅;琼鼻但鼻梁略高,让这张脸显得很立体;不厚不薄的双唇但唇角轻轻上挑,是个生而含笑的模样。
    眼底还有一点朱砂痣。
    纵然是落魄成那般了,脸上已经有了饥饿的痕迹,却依旧掩不住那份透着英气的好看。
    就这一看,让顾绮差点儿成了溪边的水仙花。
    她前世也好看,但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怎么看都是病弱之态,别人夸她长得好之余,总要带一句:“可惜身体不好。”
    而今生,她不但健康,而且美得很出众了。
    顾绮自恋地对着如今的脸看了半天,心中明确了一件事情:
    能把原主养成这模样的家,不会是等闲人家。
    却没有逃过一死,死后还只落得被抛在乱葬岗的结局。
    可见原主处境的险恶,以及她死前是何等的绝望。
    “你还是托个梦给我吧,”她对着水中的影子低声道,“戕害美人儿,天打雷劈呀!”
    ……
    黑猫说,五感之灵送你。
    五感,形、声、嗅、味、触。
    如今,四周只有微微风声,涓涓水声,草木之间虫爬的窸窣声。
    因此,当板车之上的少年不言不语起身的那刻,顾绮自这安静中感受到的危险,可谓是倍数级别的上升。
    须臾之间,她身上的毛孔猛地缩了起来,细且轻的汗毛如炸裂般竖了起来。
    她几乎是无意识从地上抄起了一块石头,转身弓背,就要扑向那个少年。
    而平板车之上的少年,还没彻底清醒呢,忽得见溪边蹲着的人目光凌厉地就要扑过来,吓得翻身滚下平板车,差点儿再晕一次。
    顾绮就因为他这一跌,而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手里捏着那块石头,平息着自己的呼吸。
    不行呀,这可不行呀。
    看来这什么“五感之灵”,她得想办法学会控制,不然这一惊一乍的,可真成猫了。
    “对不起,我以为是那些坏人追来了。”顾绮用柔和的声音安抚着少年,将石头扔在了一旁。
    而抱着板车一角的少年惊魂尚未定,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好半天才看清眼前人的样貌,不觉一呆。
    顾绮没有错过他目光中的异色。
    并不像是被自己惊艳到了,反而……像是被自己震惊到了。
    顾绮理了一下头发,眉毛轻轻上扬,笑问:“你认识我吗?”
    不得不说,语气中带了些希冀。
    她轻快且善意的声音让少年周身的紧张逐渐消退了,看得也更仔细些。
    说像,那神情气质当真很像;说不像,那五官也确实不像。
    尤其是信君的眼角可没有朱砂痣。
    而且那位新晋的探花郎是独子,关外人。
    “不认识,”少年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的怯意,“你救了我?”
    少年否定的话,却让顾绮眼中的希望之色更浓了。
    “你是哪里人?”
    “什么?”少年怔了一下。
    “就是你的口音,是哪里的口音?”
    所谓十里不同音,尤其是古代流动性不高,即使是会说官话的人,可能都会带上浓重的地域色彩。
    当时抛尸人说的那句“冤有头债有主,姑娘莫要来找我”,是她穿越而来听见的第一句话,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包括抛尸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而穿越而来的顾绮,保留的那些许原主身体的本能,就有口音。
    她说“我”的时候,和抛尸人不同。
    但这个少年“我”的发音,与那人一模一样。
    少年很奇怪她的问题,但还是模棱两可地答道:“我是北面人。”
    “北面也太大了,”顾绮坚持追问,“哪个城市?哪个村子?”
    少年抿着唇,虽然很不想回答,不过想到眼前人救了自己,还是低声道:“我是京城来的。”
    “京城呀……”顾绮稍微失望了点儿,“那挺远的吧?你说的,算官话?”
    这叫什么问题?少年更觉得奇怪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嗯,挺远的,水路和陆路,得走上一个月呢。我说的算是官话吧,学里先生教的。”
    如此说来,抛尸人是附近官府的人物?毕竟不会有人从京城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抛尸,说的又是和原主不同发音的官话,那么大约还是京城出身的?
    想着,顾绮将搜索抛尸人的范围缩小了一些,方才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问那个少年道:“你的伤还好吗?我看见你的时候,满脸都是血,伤得还挺重。”
    少年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扶着板车起身道:“多谢义士了,和我一起的……那个姑娘呢?”
    义……士?!这词儿很新鲜呀。
    想来自己如今的穿戴,只怕他把自己当成个男人了吧?
    她并不纠正他,而是道:“那个姑娘我已经安葬好了,你节哀呀。”
    少年垂首不语,浓密的睫毛轻颤着。
    顾绮轻叹之后沉默了片刻,方才试探地问道:“哎,你知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
    少年抬头看她,眼中还带着来不及掩饰的难过。
    她掩饰道:“你伤了头,我得问问看你记不记事了。”
    哦,有道理,少年愁容略展:“如今是壬午年了。”
    “……那,是昭明几年?”她再次试探一问。
    “昭明十九年。”少年说道,没有半点儿疑惑。
    “几月了?”
    少年略微顿了一下:“出事的那天是八月十日了,但我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
    说着,他仰起头看着顾绮,满面纯真地反问:“还请义士告知今天是几日?此地离着六凉县有多远?”
    “……”
    六凉县呀……是什么地方?!
    有那么一瞬之间,二人大眼瞪大眼,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空气中,只有微风吹动溪水、吹动草木的声音,和缓,轻柔,带着让人想要入睡的暖意。
    少年忽然勾起嘴角,笑了。
    “方才将义士当了鬼,着实抱歉”
    “不过那些问题是义士怕我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
    “你难道不是我朝中人?”
    “还有……”他的目光向顾绮的脚看去,问道,“义士为什么要穿我的鞋?”
    顾绮默然。
    对不起,少年郎,是我小看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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