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不远处,建有一圈近一丈高、宽足有数尺的白石围墙,呈长方形,如小型城墙一般将整座桑山都圈在里面。
城墙内侧又有不少精致的小院落和青砖瓦房,想来应是茶农住家与茶叶作坊,炒制茶叶的香味就是从这些建筑中溢出。
总算到得山下,两人下来马车,前方又来一群人迎接,为首一名微微发福的中年管家,满脸堆笑,迎上前来。
包正初自与他们寒暄,沈云却将视线转向半山腰,蓝天白云之下,坐落着一座巨大的棕红色山庄,白色围墙如波浪般高低起伏,正是避暑山庄。
见对自己招手,沈云快步上前。
包正初指着青色锦袍的中年人介绍,这是元管家。
沈云忙上前施礼,元管家连称不敢,赞了几句仪表堂堂、少年英杰之类。
这才一起走向山庄。
越过高大阔气的汉白玉牌坊,进入城墙大门,走过一小段广场,一步步顺着台阶朝山上走去。
上山的台阶直通庄园,台阶并不高,最多十余丈,中间尚有一处平台,当然原本是桑山本就不高。
“贤侄,元老比较喜欢耿直之人。”一路走着,包正初顺势提点道。
沈云面露微笑,轻轻点头,心神默默感应四周的灵气。刚来就发现了,这桑山之上灵气居然很不错,虽然不如老妖岭那处溶洞,但比之翠玉堂却又好了许多。
“他肯不肯收你,我也不敢保证,实在不行,再回去想想,替你重新物色一名教授。”
沈云正一脸欣喜的打量着四周的绿意,闻言心中感动,嘴里却笑道“伯父大人不必担心,如果元老不愿收下小侄,小侄就长住下来自学,遇到不懂的再向元老请教好了。”
包正初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不再多说。
步入山腰处的高大门楼,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扑鼻而来。
这里不像京城包府,处处都是丫头仆役,仅偶尔遇到几名修剪盆栽的园丁。
四处水池假山、奇花异木,不一而足,又隐约传来流水的叮咚声,令人心旷神怡,总的来说,沈云更喜欢这里的素静淡雅。
走过一处池塘、竹林,正午的阳光洒落,水池波光粼粼,竹林一片生机蓬勃。
再穿过几个庭院,最后来到一处精致的院落。
院子里就种植了几棵老柏,又有一套石桌石凳,石桌上摆着一盆核桃甜饼和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附近棕色藤条躺椅上,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正悠闲的晒着太阳。
他已经很老了,脸上的皮肤如同老树皮一般皱起,硕大的脑袋上几乎没有头发,只有脑后有一小片白发苍苍。
这位老者正是元阁老元文华,听到动静,他睁开双眼,见是包正初,便站起身来。
“学生正初,见过元老!”包正初快步上前,见礼道。
“正初不必多礼。”元老呵呵一笑,眼睛瞄了一下沈云,笑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一起入座,沈云侍立一旁。
包正初一脸感慨之色,指了指身旁的沈云,叹道“实不相瞒,这是我义弟独子,自小父母双亡。”
“我那义弟,对我有救命之恩,今日学生带侄儿过来,希望元老闲暇之时,能略加点拨一番,他这一生则受用无尽矣。”
“弟子沈云,叩见师父!”沈云打蛇随棍上,当即磕头下拜。
“哈哈!且慢,且慢!”
元阁老与包正初一愣,一起哈哈大笑,元老连声喊停。
“老朽尚未说要收下于你,莫急。”元阁老嘿嘿一笑,沉吟道,“小友何不先自我介绍一番。”
“弟子沈云,今年一十四岁……”沈云刚刚开口。
“嗖”的一下,一道白影闪过。
沈云颇为无奈,一脸尴尬看向石桌,轻吐口气,眼珠一转笑道“她叫雪灵,是头小狐狸,自小与我相依为命,除了贪吃点,别的都好!”
其实在上山前,就喊雪灵先别出来了,不想这小东西,见到没吃过的美食,贪嘴的毛病就犯了。
元阁老并没见过雪灵,一脸惊异看向雪灵。
只见小狐狸正捧着一块核桃甜饼,小嘴一动一动,啃得津津有味,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貌似很无辜的瞅瞅元老。
元阁老与包正初以为沈云说的相依为命,是自小一起长大之意,都没在意,谁能想到真是实话。
见雪灵如此有灵性,元阁老明显十分喜欢,缓缓走近。
“雪灵,不许对我师父无礼!”沈云急忙吩咐,可不敢让雪灵把元老给伤了。
小狐狸自顾自的吃个津津有味,充耳不闻。当然事实并非如此,她还是很温顺的让元老轻轻的摸了摸。
“哈哈!我看你们主仆两个,可都是得势不饶人啊。”元老心下敞亮,哈哈笑道“既然师父也喊了,弟子也称了,点心也没放过,想不留下你们也不行喽。”
包正初没想到这般顺利,闻言大喜,急忙起身道谢。
元老摆摆手,止住包正初,看着沈云笑道“刚才尚未说完,接着说吧。”
“还有!老朽虽有文名,但其实更擅长医卜星相、琴棋书画、天文地理等等杂学,不知小子你想学什么?”
沈云心下欢喜,先扶着元老入座,也不管青石地面干净还是脏,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九个响头,行过拜师礼。
心中暗道“主要目的当然是识字,不过总不能整天认字吧,学点杂学才不会太无聊。”
于是开口说道“弟子从六岁开始,就在药铺帮工至今,虽勉强识几个字,但总觉得认字太少,古籍都看不懂,所以希望能多认识点字词;再则弟子对于琴棋书画,兴趣也大,叫师父费心了。”
听沈云这么说,包正初心下其实不大高兴,他本意希望沈云能够以科考为主,不过想到对方可能底子差,还是由他了,别的可以将来再说。
“好,好!”元老连连点头,毫无不满之意。当然要是知道沈云心底的真实想法,怕是一顿家法是免不了喽。
双目半眯微微笑道“不过为师老矣,如今习惯于上午散步,看看这如画风光,以后,下午就是授业时间。”
三言两语,就把授课时间定了下来。
沈云忙应了,包正初见事已成,颇为高兴,在一旁再次道谢。
元老笑眯眯的连连摆手,其实心中颇为惊异。
这个模样十五六,实际十四岁的小孩,只做过几年药铺忙工,居然面对两位朝廷大员,毫无拘谨侃侃而谈。
而那只小狐狸,给元老的感觉更加奇特。
先前走近时,似乎察觉到一丝凶险之意。听到沈云呵斥,雪灵动作不停,装聋卖哑,但危险的感觉又如潮水般退的一干二净。
小狐狸灵性十足,十分可爱,其叫声却又不像狐狸。
这些都让元老心中讶异,暗暗称奇。
三人闲聊了一会,宴席准备妥当,于是说笑着一起走去。雪灵自然也不甘落后,蹦蹦跳跳的跑在最前面。
沈云作为晚辈弟子的觉悟一点不缺,显然这里有陈绪棍棒教育的成果。
他得体的伺候着元老与包正初入座,又支开丫环,亲自为他们添茶斟酒。直在元老的催促下,才在下首坐了下来。
元老与包正初看了暗暗点头。
不过雪灵可顾不了那么多了,在沈云的呵斥下,这才肯从桌子上下来,乖乖的蹲在椅子上,等着夹菜给她。
雪灵闪灼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瞧着元阁老,看的老爷子心疼的先给她夹了些肉食,这才满意的低头大嚼,一边还发出“呜呜”的得意呼声。
沈云无可奈何,只得笑骂两句了事。
宴罢,包正初喊来管家元来福,在元老的阁楼不远处,另外安排了一间小庭院供沈云居住。
听说还要安排几名丫环来照顾自己的起居,沈云连忙推辞。
一个人住,多自在,有了别人,恐怕就不方便修炼了。
包正初见此也不坚持,又和元老天南地北的闲聊了一会,便告辞离去,临走一再交代沈云,要好好听元老的。
送别包伯父,沈云在元来福的带领下,前往参观自己的住宅。
庭院大约十丈长宽,中间一个巨大的白石花坛,种着一株粗壮矮小的老梅。四角四个扇型花坛,铺植着绿色的草皮,又各种了一棵红枫,满树鲜艳如火,红叶胜花。
其余地面铺着青石地板,只在一处与元老的院落一般,摆着一套石桌石凳。
望着面前大红色精致小巧的阁楼,沈云暗暗点头,十分满意。
进入阁楼,主厅左侧是卧室,屏风木床一应俱全;右侧是书房,书架空空,一张巨大的棕色书桌,占了小半个书房位置,桌子上文房四宝倒是样样不缺。
楼上则视线较好,站在阳台上,可以远眺山下数十里开外。
此刻,沈云正在阳台之上,双目深邃的望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