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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闵杰算是彻底想明白了,父皇从几年前就开始布局。减轻他的课业,让他专心调养身子,恐怕等的也就是今日。
    再想想大皇兄这些年,甘州平乱,庆国平乱,青州抗旱,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在为他积累民心,树立人望?
    或许,大皇兄唯一做的一件让父皇不满的事,就是私娶了林皇嫂吧?
    但这也不足以影响到父皇的决定。
    他早就铁了心要把这皇位传给长子,这是无人能改变得了的。
    所以闵杰想通这一点,轻轻说,“母后不要想着自尽,好洗脱儿臣。您若死了,才是铁板钉钉,把罪名坐实了。只有您活着,我和姐姐,才不会太被人诟病。自然,若母后一心求死,儿臣也无法阻拦,您自己决定吧。”
    正想寻死的徐皇后,迟疑了。
    她本想着,一头撞死,临死前喊一声,“徐家误我!”好替儿子洗脱,再争皇位。
    可如今闵杰没有半分争位之意,那她死了有何用?
    只能解脱自己。
    但是她的一双儿女,就得从此背上一个“弑君皇后所出”的恶名,被世人耻笑。
    可要是不死,难道憋屈的活下去吗?
    可寻死,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想想燕成帝方才那血流满面的可怖模样,徐皇后不禁打了个寒战,心生怯意。
    她,她自幼娇生惯养,还真是挺怕疼的。
    闵杰不禁流露出几分苦笑。
    看看,
    这就是他娘,
    想要天下至高的荣华富贵,却又不能彻底的豁出去。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他那狠心戳瞎自己眼睛的父皇?
    父皇对大皇兄,当真是父子情深。
    其他子女,远不能及!
    闵杰心中一阵酸涩,差点又有热泪涌了出来。
    他死命忍着,故作老成,再次号令。
    “送母后回宫!”
    到底,舍不得死的徐皇后,被送回了中宫。
    随着那道朱红大门缓缓关闭,闵杰知道,他这母后,这辈子想要翻身,是再也不可能了。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就好比徐家,这回肯定是要被父皇连根拔起。
    然后,他这个勤王,曾经的皇后嫡子,才能作为没有外戚支持的失势二皇子,在皇兄的手下,平安的活下去。
    大概,这就是父皇对他的仁慈了。
    尽管略显残酷的剪去了他所有可能的羽翼,但给他留下的,却是无尽活路。
    若是父皇不管,任他早早落在母后手上,恐怕早就被繁重的功课累死了。
    就算登上帝位,必也是做个傀儡。
    等到若干年后,自己忍无可忍,就得跟徐家反目,亲手铲除他野心勃勃的母后和外祖全家。
    如今看来,倒是最好的结局了。
    抬起头,最黑的长夜过去,天光已开始微微泛起蓝光。
    此时天空中最亮的,便是那颗长庚星,亦是太白金星,启明星了。
    闵杰吐出胸中浊气。
    这世上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做太阳,光芒万丈,那么退一步做颗启明星,又有何不可?
    到底,他还是大燕王朝的二皇子,勤王殿下。
    为何又不能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华?
    芜城。
    经历了半天的纠结争吵,眼看黑夜即将过去的土匪强盗们,终于也达成共识,发动他们最后一次,不分前后的集体猛攻。
    虞亮其实是很不认同这种战斗方式的。
    又不是打群架,这样一拥而上,看着士气逼人,但没有后援,没有配合,万一给人打散,就是一败涂地。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整合这帮子强盗,只能跟他们反复强调。
    “既然都下了决心,那就都要拼死力。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总是想发财的吧?打进城里就是遍地黄金,任你们抢夺了。但要是打不进去,你们愿意无功而返吗?”
    自然是不愿意的。
    这番话,倒是让这帮强盗土匪听进了心里去,都各自交待手下,务必用命。
    有那个别胃口大的,还盯上仍在城外,谈论诗文拖延时间的这些书生们了。
    尤其石中瑜!
    他家可是贼有钱。
    只要绑了他,说不定回头光勒索,都能狠狠的捞一大票!
    “看来,他们是要动手了。”
    强盗们的行径,书生们也察觉到了。
    说不紧张,那是吹牛。
    都是斯文人,能动口绝不动手的。之前凭着胆气出来,虽有舍身成仁的勇气,但能活大家为什么要死?
    “跑吧!”
    有人咽了咽唾沫,已经悄悄把长袍提在了手里。
    韩藻忍不住小声补充,“听说当年汉王殿下在平甘州之乱时,也用过这一招。乱箭之中,他和少夫人也是跑出来的。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一位先生顿时扭头,瞪向他,“你完全不必说最后一句。”
    韩藻羞涩挠头。
    年轻人,还是太单纯,把大实话都说出来了。
    先生道,“按年纪为序。年轻的站前面,我们年纪大的站后面。”
    韩藻顿时道,“那怎么行?应该先生们在前面,我们殿后。”
    先生道,“别争了。尊师重道没听过么?你们年轻,腿脚快,我们这些老家伙要是挡在前头,反会拖累你们。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个连媳妇都没说上的人,再这么不听话,对师长是不敬,对祖先则是不孝。不许再争,听我们的!”
    韩藻一帮小年轻含着眼泪不敢争了,但有个人站了出来。
    “先生,学生虽不是白龙宫门下,却有些小小意见,想请先生商榷一二。”
    先生一抬眼,“石解元,你有何高见?”
    石中瑜笑得云淡风轻,“学生家中,颇有几个钱财。方才有几个贼人,一直目光灼灼盯着学生,想必存着勒索的意思。是以学生觉得,要不由我来殿后,再适当挑拨几句,让他们内讧。让这些年轻学生,拉着几位先生,一起跑吧。”
    “那怎么行?那你就太危险了。”
    韩藻却眼睛一亮,“那我也留下!我爹还是城中官员,这些贼人拿了我,我爹也只好投鼠忌器了。”
    谁知众人齐齐瞪他,“那你就更不能留下了!”
    先生说,“要说,还是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殿后。”
    石中瑜道,“我留下。”
    又有几个家境好的学生说,“我们也留下,我们家里虽不敢跟石家比,却也有些钱财。”
    “你们都别争了!早有聪明人,想出好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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