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片刻的呆怔过后,沈依依拼命分开人群,朝白哲出现的方向挤去,忽然不顾小胡椒在身后急得张牙舞爪,双脚乱跳。
可惜,等她挤到地方,四下张望,哪有什么白哲,不过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罢了。
肯定是她看花眼了,别人都是睹物思人,她倒好,凭空就能生出幻象来。沈依依不太喜欢这样的自己,狠狠掐了自己的脸一把,却正好掐在剑伤上,疼得她呲牙裂齿,眼泪飞溅。
小胡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开人群,追上了她,气急败坏地抓紧了她的胳膊:“小姐,您乱跑什么!都快要及笄的人了,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老气横秋地训斥,沈依依赫然,一时又找不出更好的借口,只得随口胡诌:“我看见这边有卖糖葫芦的,想买一串给你吃来着……”
可话还没说完,就让小胡椒万般嫌弃地打断了:“我七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吃糖葫芦了,小姐,您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得,她是个二十五+十四岁还馋嘴的中年老少女。沈依依就爱小胡椒这活蹦乱跳一言不合就训人的鲜活气儿,抬手把她的肩膀一揽:“走,我们逛街去!”
小胡椒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先前沈依依性子爽利行事果敢,她觉得像是变了个人,这会儿一看,比以前还不如!她脸上的伤还没治,生活还没着落,逛得是哪门子的街!
看来一切都没变,她跟着她家小姐,有一辈子操不完的心!小胡椒愤愤不平地想着,决定挑起生活的大梁,紧拽着沈依依的胳膊,把她拖出了繁华街道。
杭州府的街道多且曲折,朝西一拐,便是一条僻静小道,远远地能听见瓦子里传来的声声欢笑,也能望见不远处高耸巍峨的城墙。
小胡椒牢记着船家李姓娘子的话,抓紧沈依依的手,一路朝西跑去。
嘉会门瓦子临街的酒楼上,白哲凭栏而立,他白衣宽袖,背负双手,任徐徐微风拂过,颇有丰神俊秀,衣袂翩翩的味道,可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眸子里,尽藏着充满玩味的嘲讽之意。
重影青衫青巾,贴墙而站,却依旧像一道容易被人忽略的影子,他远眺着沈依依主仆远去的方向,似在同白哲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她脸上的伤还没上药。”
白哲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没有理会他:“她刚才急急忙忙而来,恰好停在我站过的位置,莫非,是认出我来了?”
“不可能。”重影语气肯定,“她们主仆二人,并未见过你的容貌,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就奇了……不过这是须末小事,不值得多想,白哲伸手抚栏,不再言语。
重影又朝远处眺望了一眼,道:“我悄悄地去给她送点药吧,那两处剑伤不容易好,只怕是会落疤。”
“落疤岂不是更好?”白哲对他的态度显然很不满意,面色一沉,“你有这功夫,不如想想如何替我把坠子拿回来,将功赎罪。”
“知道了,知道了,今天夜里就去。”重影有点敷衍地应着,重新贴回墙面,成了一道影子。..
杭州府果然不比富阳县城,即便是僻静小道,亦偶有三两个行人路过,他们见到疾奔的沈依依主仆,无不露出诧异的面容,但在看清沈依依脸上斜贯的新鲜血痕后,又无一不露出满脸了然。
小胡椒拉着沈依依,不知跑了多久,感觉都快要跑到小道尽头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一间小小的脚店,脚店的门口,斜插着一把光秃秃的扫帚。
脚店屋檐低矮,几处破瓦清晰可见,窗户上没有糊窗纸,可谓是四面漏风,一扇木门半开不开,被虫蚁蛀得坑坑洼洼,隐约露出店内一张缺了边角的旧桌子来。
敢情包头巾的船家李娘子并非刻意贬低,这果真是一间……破店。
小胡椒无语片刻,忽见破店空洞洞的窗户边,有人在朝她们这边偷看,但触及她的视线,马上又缩回去了。店开门迎,人形形色色,里面有好奇心重的人很正常,小胡椒没有多想,拉着沈依依的手,走了进去。
但当她进到脚店里头,发现自己还是想多了——哪来什么人,店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那张破旧到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柜台前,站着一个半大孩子,至多十一二岁。
刚才在窗户前偷看她们的,就是这个孩子?他以为有人来了吧?只可惜,要让他失望了。小胡椒生出一丝抱歉感,上前跟他打招呼:“这位小哥,我们是坐李娘子的船来的,李娘子告诉我们,这是她表叔的店,不知我们有没有找错?”
“没找错。”那孩子很腼腆,但口齿很清楚,“我叫李贵。”
李贵?那就对了!小胡椒露出笑容:“李小哥,你爹在吗?我们家小姐受了伤,想要寻一位医术高明的郎中,不知他能不能带我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