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带着陆狸缓缓走近老包棺材铺,棺材铺中摆满了密密麻麻棺材约莫五十口左右。整个环境,比在外面看起来更加的压抑。
两人环顾一周,除了兄妹两人再也没见到人。
“有人么?”陆笙试探的问了一句,“老板,有生意上门。”
“两位请回吧!”一个幽森沙哑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在呼唤。
“老板,哪有把客人往外赶得道理?你到底做不做生意?”陆笙再次问道。
“做生意,但不做你们的生意。”
难道被看出破绽了?陆笙心底暗道。
“为什么?”
“因为你们不是来买棺材的。”
“老板,你连面都未露,就说我不是来买棺材的?如果真像你这么做生意,怕是就算想买的,都变得不想买了。”
“棺材是给死人用的,买棺材,自然是家中死了人。公子小姐脸上笑容细腻,眼神清明无半点哀伤之情,你们买棺材做什么?”
嘎嘎嘎——
一阵刺耳的机杼声,最前面的棺材缓缓的向前推开。加上周围这个阴森的场景,怎一个恐怖了得。
“啊——”陆狸当时被吓得尖叫一声,缩到陆笙的身后。
棺材慢慢的被打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棺材之中缓缓的爬出。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艰难的翻越围墙一般。
黑影从棺材里跳出落地,果然是个侏儒,身高仅仅在陆笙的腰间。虽然身高不高,但老包却长得异常的粗犷。
满脸络腮胡须,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肤色漆黑如碳,这样的人就算正视一眼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让陆笙不明白的是,当初何老爷竟然要将何晴嫁于此人?
就算老包拿出了三千两作为聘礼,就算何老爷再财迷,在眼前这副尊荣面前估计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吧?
“你是老包?”
“我是老包!公子来此要做什么?”
陆笙知道想要从一个对自己生出警惕的人套话根本不可能了,所以也不再隐瞒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
“提刑司问话!“
一般人见到官府问都会露出畏惧,哪怕此人性格多么的强硬但瞬间的惊慌还是该有的,可老包只是眼皮微抬,随意的瞥了一眼陆笙手中的令牌,而后便转身回到了柜台后面。
“原来是官爷啊,你要问什么?”
“三月初七晚上丑时,你在哪里?”
“这里!”
“有谁能证明?”
“呵呵呵……”老包笑了,不过这笑声比哭声还要难看,“如果大人能通明的话,那么这些孤魂野鬼都能证明。”
老包指着周围几个地方,仿佛真的有鬼魂盘踞身侧。
这话落地,陆笙背后的阿狸再次一颤。微微的拉了拉陆生的袖子。
“哥,这里有鬼……”
“本官问你话,你不要装神弄鬼!”
“大人,你这问话本来就没有道理。我开的是棺材铺,半夜丑时,哪个人不是在睡大觉?我当然也在,我孑然一身,无亲无朋怎么可能有人能证明?”
“本官再问你,三个月前你是否下聘三千两欲取何府二小姐?”
“是,不过当时我下聘欲娶的是何家大小姐,可何老爷不同意,却愿意把小女儿嫁给我。我想着女人嘛,也就那样所以就和二小姐定下了亲事。”
“后来何府又悔亲了?”
“是,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我已经习惯了。”老包嘴里说着习惯,但脸上依旧闪过一丝羞恼。
“何府在上个月被人满门毒杀,这事你知道么?”
“知道!何府的棺材都是我送过去的。”老包回答的异常干脆,竟然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嘿嘿嘿,这就是报应……这种背信弃义的人家,就该全家死光光。”
“哦?那本官倒是觉得你很有毒杀何府的嫌疑啊……”陆笙再一次试探的问道,眼神死死的盯着老包变换的表情。
“毒杀何府一家的凶手不是抓到了么?大人和我有过节?”
陆笙摇了摇头。
“那我明白了!”老包点了点头,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到他之前睡觉的棺材边上,再次掀开棺材板,费力的跳上棺材边缘,哗啦哗啦的挥舞着手。
陆笙疑惑的看着老包,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过了一会儿,老包从棺材中跳下,手中拿着两根黄灿灿的金条。轻轻的递到陆笙的面前。
陆笙的脸色顿时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公然贿赂朝廷命官么?”
“大人怀疑我杀人,不就是为了钱么?”老包戏虐的表情跟前世陆笙看到的大多数屁民谈论某个官员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如果你再不将钱收下,本官即以贿赂朝廷命官的罪名将你缉捕。”
“然后我的钱全部没收充公?都说抄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看来此言半点不虚啊。”
“本官再问你一遍,你是否因为被何府退婚,所以怀恨在心,并趁夜毒杀何府满门?”
陆笙再一次心理暗示的逼问一次。因为时隔一个多月,原本该有的线索都已经消失。就算老包有再多的杀人动机或者嫌疑,陆笙手中却没有半点证据。
就算是以何晴伤口作为依据,但也不是铁证。但是,如果老包真的是凶手,陆笙如此犀利的怀疑到他的身上他应该会有一些异常反应。
被陆笙这么一问,老包突然抬起头眼神丝毫不闪避的盯着陆笙的眼睛,“我被何府退婚是二月初二。你说的何府被杀死三月初七。
如果是我做的,我不会让何府活过二月!”
陆笙嘴角微微抽动,好霸道的理由!默默的点了点头。
“好,知道了……那没事了,本官告辞了,好好开店,本官只是随口问问。”
陆笙突然间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别说是老包,就是身后的陆狸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陆笙就真的拉着陆狸转身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地方,陆笙一秒都不想待。
“哥,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怎么一会儿就变了一个人?”出了老包棺材铺,陆狸低声的对着陆笙问道。
“时隔一个多月,就算老包是凶手线索也都没了。如果以证据定罪的话,可能性已经不大。之前哥虽然推测老包有重大嫌疑,但这也仅仅是推测而已。
刑侦之中有这样的手法,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可以锁定最大嫌疑人,而后利用心理战术让嫌疑人主动露出破绽或者线索,从而得到决定性证据或者亲口承认。
老包生活的环境和样貌决定着他是个非常孤僻的人,而孤僻的人内心就会非常敏感。方才哥这么逼问他是不是凶手,而后又突然离开。
如果老包真的是凶手,他会怎么想?”
“应该会慌张吧?也许……还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露出了什么破绽?”
“不错,这样的想法一旦在心底扎根,就会快速的发芽。他会重新回想自己在犯案过程中是不是露出了什么破绽?
而只要是做下了,就绝对没有十全十美完美无缺的案子。我们找破绽,远远没有凶手找自己的破绽那么简单。
然后,他会主动去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露出马脚了,一旦他行动了,就是我们有突破性进展的时候。这叫……引蛇出洞。”
“哥……你真厉害!”陆狸还很小,思想也很单纯,她想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所以虽然听不明白但还是觉得很高深莫测。
陆笙和陆狸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了斜对面三四百米远的茶铺之中休息一下。太阳渐渐西斜,眼看着一天又要过去了。
喝着茶,陆笙扫视着眼前的城东街区,心底不禁感怀,“我记得小的时候这里很热闹的,有各种小吃饭馆,还有很多走来走去的小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这么冷清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不是三年前呗!”一个声音突然接了陆笙的花擦,回头一看,却见一个中年男子对着陆笙笑了笑。
“三年前?也不久啊,出了什么事么?”
中年男子指了指远处的老包棺材铺,“还不是这个天煞孤星搞得鬼?”
“老包棺材铺?怎么回事?”
“三年前,这个煞星来到城东,做什么生意不好,偏偏要做棺材铺生意?当时我记得左右的店面都是卖吃食的。
你说客人来吃饭,身边是一家棺材铺,这不是寓意着吃饱了上路么?多晦气!
生意越来越差,终于两边的铺着就开不下去了只好搬离。”
“一个棺材铺影响了整条街的生意?这是不是有点夸张?”
“不夸张,你还不知道天煞孤星的传闻吧?天煞孤星,克亲克友,克敌克邻。反正只要和他沾边的,没一个有好下场,那倒霉的事一桩接着一桩。
渐渐的他名声传出去了,整条街也就没人敢来了。”
“这么多人就让着一家店?大伙儿脾气没那么好吧?为什么搬走的不是老包棺材铺?”
“人家开门做生意,卖棺材也不犯法,就算告到衙门里也管不着吧?没办法,人家不走,只好大家走了。”
陆笙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的想法,要换了前世,这种一颗老鼠屎影响一锅粥的店,政府分分钟把你强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