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高六尺,犹如缩水,面上皱纹交错,已经上了年纪,于王座前叩首:“陛下,安倍虚已经赶回。”
王座上斜躺的男人半睁着眼。“你儿已回,孙山呢?”
安倍青简道:“在光子郡主家,有一个外邦来的年轻人,与其交友。”
男人点头:“嗯,孙山身份特殊,稍稍注意即可,不可明目张胆监视,恐他发现。”
“陛下宽心,安倍家御鬼之法,纵然孙山特殊,也轻易难以发现。”安倍青简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时机将至,我不希望出现任何不利。”天皇道。
“是。”安倍青简领命。
“听闻你儿对光子有些想法?”天皇不经意一问。
“光子郡主十分优秀,年轻人受到吸引,我会让他清醒。”安倍青简道。
“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天皇道。
“是。”安倍青简应下。
“许久未见光子,改日让她来京都。”天皇道。
“陛下,光子郡主七窍玲珑,有些事情,恐怕……”安倍青简微惊,他领命对光子一家做过的事可还历历在目。
“无碍,光子很聪明,她都是知道的。”天皇道。
“是,陛下,还有一事,此去伊贺家,并未带回伊贺腾生。”安倍青简道。
“癣疥之疾,说。”天皇察觉到安倍青简还有他事。
“是,安倍家三大鬼王之一的玉鬼交于安倍虚,如今已灭,是一黑袍人所为,陛下,会不会是他?”
“他?”天皇不由皱眉,想到那传说,“神狐?这种关头,他出现了。”
“是否需要派人去找?神狐大人若能出手相助,事半功倍。”安倍青简道。
天皇道:“不用,数百年来,没有人能找到他,除非他自己出现,也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面目,只有一张狐面,让他相助,还没到那个时候,也不会有那个时候。”
那种时候,绝不会出现,安倍青简心中肯定重复,恭敬道:“是。”
天皇离开王座,晦暗的光线中,无法窥见他真实的面目,唯有一具高大的身躯,投下黑影,笼罩住安倍青简。
安倍青简枯瘦的躯干越低了,天皇缓缓开口。“东方的太阳,已经升起。”
安倍青简道:“是的,是从我东瀛初升,日升之地,天照。”
天皇道:“但曜日却不在这里。”
安倍青简道:“中天之日不在东瀛。”
天皇道:“那边是谁?现在。”
安倍青简道:“涴澜,他是一条龙。”
天皇道:“龙?这里也有。”
安倍青简道:“还是龙王。”
天皇道:“没错,龙王。”
安倍青简道:“还有神。”
天皇大笑:“没错,神。”
昏暗的宫内恢复寂静,良久,天皇问道:“他能不能成真龙?”涴澜还是太子,并非真龙天子。
安倍青简道:“不知,但真龙也非龙王,更不是神。”
“可那条龙,不一样。”天皇话音落下,默然不语。
安倍青简同样不能发声,东瀛有龙王又如何?有神又如何?犄角之地,所谓龙王,所谓神,有怎比那广袤大地上的真龙,太远了,差的太远了,两者根本不能以道理计,天差地别,不外如是。
太阳越升越高,宫殿内的光线却越来越暗,这里只有在太阳初升之时才会明亮,太阳中天之时,反倒幽若黑夜。
天皇轻道:“他是满人。”
安倍青简道:“他是满人。”
天皇加重语气:“不是汉人!”
安倍青简同大声道:“不是汉人!”
“什么满人汉人啊?父皇,好吵啊,睡不着觉了。”稚子的声音,不满的嘟囔道。
安倍青简身形一震,连垂首让位,谦恭的动作下,一双略显浑浊的眼中,除了恭敬,还带一丝深深的畏惧。
天皇笑着下阶,面露慈爱神色,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可面对亲子,天皇眼底有极淡的忌惮。
古往今来的皇者,心里一定是矛盾的,想要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却又害怕这个继承人有一天,对他不利。
对这名四五岁的亲子,天皇心里是这么想的吗?他那丝忌惮的源头,是否就是因为矛盾的心情。
是,也不是。
虽然他可以保证,从他宠幸妃子,太医发现胎动,再到怀胎十月,生下这名孩子,一切都证明,这是他的亲子。
但这个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又并非他的儿子。
孩子胸口吊着一块赤色的木牌,散发着淡淡的赤色光芒,可能是在这幽暗的宫殿内,唯一的光源。
木牌自然不凡,它的来历不需要猜测,那是专门镇压邪祟的扶桑神木所制。
可孩子胸口的这一块,却大大的不同,完全不是鬼神太龙等人上太极门时所佩戴那种低劣。
鬼神太龙等人的木牌,虽然也是扶桑神木制出,可那只是枝干,只是扶桑神木的细枝末节,那一次数百的数量,说是大损神木,其实并未伤到根基,枝节罢了,不过十载,扶桑神木繁茂如初。
然而孩子这块,却是神木树干制作,扶桑神木三十年才生长一寸,两千年来,不过丈高。
若是树尖也就罢了,小损而已,可偏偏孩子的木牌,不仅是树干制造,乃是挖了一块接近神木树髓的赤木。
树髓是神木本源,接近本源的赤干,历经数千年风风雨雨,其中所积淀的力量,骇人听闻。
鬼神一行人的数百块木牌加在一起,恐怕都没有这块木牌一角的功效。
但为什么么?要把它戴在一个孩子身上,这孩子多可爱啊!他生的粉雕玉琢,尤其是一双眼睛,大大有神,满是纯真,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天皇,奶声奶气道:“父皇,我饿了。”
“好孩子,饿了会有人送吃的来。”天皇和蔼笑着,淡淡的赤光在照亮他的脸,有些风霜的痕迹。
“父皇,那些菜越来越不好吃了,不过很多宫女身上十分的香。”孩子天真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