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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的寒暄之后,朱时泽便问起了翎钧的伤势,听柳轻心说,已经没有大碍,再过几日,就能下地行走,他的脸上,才是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色。
    可以外带的德水轩点心,各府嫡子用于孝敬家里的长辈,犹嫌不够,自不可能,让晚辈贪嘴,而朱应臣、朱应慈和朱悦知三个孩子,年纪尚幼,寻常里,李渊茹又对他们管教颇严,从不允他们接受外人宴请,当然也就没机会,到德水轩这种面子比菜还贵的地方品尝美食。
    从未尝过德水轩主厨亲制点心的三个孩子,突然见着,摆了大半桌子的点心和糖果,脸上,顿时便溢出了欣喜,在得了李渊茹准许之后,便纷纷涌向了桌子,不失礼数的大快朵颐起来。
    再大的孩子,也终究是孩子。
    糖果和点心,总比说教,对他们更有吸引力。
    见李渊茹遣朱应臣便带着弟妹,去了旁边玩耍,柳清心便明白,他们夫妇,是有“正事”要跟自己说。
    她浅浅一笑,也摒退了立夏等人,只留了十五,在旁边伺候。
    “有些话,时泽本不该说。”
    “然天地道义,恩将仇报这种事儿,时泽,着实是做不来。”
    与李渊茹交换了下眼神,知自己可以说了,朱时泽才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了柳轻心。
    来之前,他已与李渊茹商议过,自己的想法,对他的决定,李渊茹给以了肯定,只不过,帮他把说辞,稍稍“矫正”了一下,让其听起来,不至于因为太过直白,而难听的令人心生膈应。
    毕竟,成国公朱希忠的这做法儿,实在是有些太脏了。
    脏的连李渊茹,都对他这当公公的,心生了不屑。
    柳轻心没有说话。
    确切的说,此时,她并不便说话。
    像朱时泽这种,一向公正严苛的人,对有些事儿,瞧不过眼去,她半点儿都不奇怪。
    但李渊茹,却并不是个冲动的人。
    既然,连李渊茹,都没对朱时泽做出阻拦举动,那她,便除了安静的坐着,面不改色的静候朱时泽的“下文”之外,再也没了,更合适的反应,毕竟,任何旁的举动,都有可能会让朱时泽多想,从而显得乏了礼数。
    “我父亲,打算在三殿下的大婚之日,公开的送出一处城外庄子,作为贺礼。”
    “那庄子里,定会放置他的死忠,留日后,通传消息之用,盼王妃早与三殿下商议对策,以防不测之事。”
    朱时泽没有犹豫。
    在说到,他父亲会在庄子里,放置死忠的时候,他的脸颊,泛出了薄红。
    那毕竟是他的父亲。
    即便,他秉承道义,不与其为伍,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世间之事,皆有因果。”
    “事无绝对。”
    “许旁人之砒霜,与我和三殿下,就成了蜜糖,也未可知。”
    柳轻心低眉浅笑,对朱时泽的耿直,颇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妥当。
    自她来了燕京,便每日都在与各处名门世家的豺狼虎豹,明争暗斗,今日,突然见了朱时泽这么个与众不同的,却反倒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说罢,她沉默了片刻。
    待理好心中所想,才重又抬起头来,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朱时泽,认真的给了他,自己的答复。
    “这份人情,本妃记下了。”
    “若将来,有什么用得着本妃和三殿下的地方,时泽少爷只管使人来告诉,力所能及的,本妃定不推拒。”
    态度要有。
    而且,翎钧已经明确的,跟她说明,将来,打算以何种态度,与朱时泽交往。
    虽然,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还没有李渊茹死而复生的这事儿,但现在看来,李渊茹,应是与德平伯府,不,确切的说,是德平伯李铭,并没有宛若父女的亲近。
    这,着实不像是,一个伯府出身的嫡女,该有的样子。
    对此,顾落尘已使人去查,只是因为南疆那边儿的事儿,而耽误下了,暂无结果。
    “王妃救回渊茹,已是对时泽最大恩惠,如今,又愿意收时泽的两个儿子为学生,教授他们妙手回春本事,时泽若还敢有旁的妄求,那便是,太贪心不足了。”
    朱时泽是个非常看重规矩的人。
    虽然,这让他在很多时候,都显得有些古板,但这古板,在瞧多了尔虞我诈的人眼里,却不失可爱。
    柳轻心没在跟朱时泽过多客套,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坐在他旁边的李渊茹。
    就像李渊茹对她的身世极感兴趣一样,她对李渊茹,也充满了好奇。
    只是有些事儿,好奇是一回事儿,问出来,便不合适了。
    “那几个小家伙儿,都淘气的很,又爱耍些小聪明,还盼王妃,能对他们严厉些才好。”
    见柳轻心把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李媛茹半点都不紧张。
    她温婉地笑着。
    像寻常人家里,对子女教训严苛的母亲一样,半点都不似世家豪门出身的嫡小姐般张扬护短。
    “严师出高徒。”
    “他们既是想学,我这为人师表的,又怎好误人子弟。”
    柳轻心笑着应了李渊茹一句,便把目光,转向了站在他旁边的十五,半是玩笑的跟他说道。
    “你也听见了,对他们严格教训,可是时泽少爷家夫人要求的。”
    “介时,三爷责备我,对两个半大孩子凶,你可得给我作证。”
    这种话,不过是说来听听,客套一番,也就罢了的。
    谁都不会当真。
    这道理,十五当然懂。
    所以他只是态度恭敬的笑了笑,算是给了柳轻心应承。
    他们家三爷,会舍得为了两个外人家的孩子,责备王妃?
    这中事儿,可真是把他活活儿打死,他都不会信!
    小宝,那可是他嫡亲亲的儿子。
    前些日子,在江南住的时候,还不是因为太过粘人,分走了了,他家王妃的注意,而挨了好几顿白眼!
    正月里,在没有姻亲关系的人家里用膳,是极不礼貌的一件事。
    所以,在跟柳轻心说完了事情之后,朱时泽夫妇便起身告辞。
    瞧三个孩子巴巴儿的瞅着,桌子上没来得及吃完的点心,皆是一副可怜样子,柳轻心忍不住笑了一下,唤立夏备了食盒,将未吃完的部分,平均的分成三份,装了进去,给三个孩子带走。
    “这些点心,是给家里长辈的,不值什么,还望时泽少也不要嫌弃才好。”
    来而不往非礼也。
    朱时泽夫妇来的时候,给她和翎钧两人,分别备了礼物。
    此时他们要回返了,还礼自不可少。
    之前,给沐睿带回去了,使饕餮新制的点心。
    黔国公沐昌祚和成国公朱希忠,虽在辈分上,有些不同,但身份,却是一样。
    太过厚此薄彼,显然是不合适的。
    但沐睿的面子要给,不然,这事若传了出去,她和沐睿之前的谋划,便将悉数失去意义和价值。
    所以,柳轻心没使立夏,给成国公准备茶礼,但点心的样式,却是一样儿也不少。
    “王妃,是不是跟你学医,就可以天天都有点心吃?”
    朱悦知抱着属于她那一份点心盒子,小脸红扑扑的,歪着小脑袋,跟柳轻心问询。
    这是她仔仔细细地想了半天,才得出来的结论,目前,尚待验证。
    她还小,不懂学医,是一件多么费时耗力,艰苦卓绝的事。
    她想的简单至极。
    但也正是这种单纯,让柳轻心只是一瞧,就忍不住喜欢上了。
    “是啊。”
    “你们吃的这些,是我平常日也爱吃的。”
    “这德水轩的厨子之前不会,我便为了吃着方便,交给了他做。”
    柳轻心笑着伸手,戳了戳朱悦知的眉心,笑得温婉和煦。
    “怎得?”
    “你也想跟着我学医?”
    “我,我也想学!”
    朱悦知答的坚定,答完了,便本能的轻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柳轻心。
    “悦知虽然年幼,但人是很勤快的。”
    “哥哥们一个时辰能做完的事儿,悦知可以两个时辰。”
    “虽然,悦知认识的字儿有些少,背书许会慢些,但悦知可以把书抄回家去,让母亲帮忙瞧着,绝不多耽误王妃时间!”
    朱悦知稍稍想了一下,小声的补充了几句,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够好,而遭柳轻心拒绝。
    这么美味的糖果和点心,他以前从没吃过,若只是勤快的背书,就能日日品尝,那便是,让她背一辈子,她都愿意呐!
    “那等出了正月,你就跟上你的两个哥哥,一起过来罢。”
    “只要背的好,不光有点心和糖果,许多旁人听都没听过的好吃的,也都有你一份儿。”
    跟什么人说什么话。
    跟朱悦知这种,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讲劝学之道,并没有太大意义。
    索性,她也要识文断字,跟朱应臣和朱应慈两人同来,即便因为年幼,学不下医理,也能多认些字儿,并不耽误她接受教化。
    而且,有她这么个妹妹督促比较,那两个为人兄长的,也不好太过偷懒。
    毕竟需要回答应对自己妹妹的提问。
    若答不出,勿需旁人笑话,他们自己,都会觉得丢人。
    小孩子,远比大人更好面子。
    只不过,许多为人父母的,总不把孩子的面子当回事儿罢了。
    “好!那就,那就一言为定!”
    “等出了正月,悦知就跟哥哥们一起来拜师,王妃可不能不收我!”
    听柳轻心答应了自己,朱悦知不尽喜上眉梢,急急的对她行了大礼,以促着这事儿,落锤定音。
    阳光透过窗纸,将木格投映到了她的脸上,让只有小小的一点的她,蓦的有了一种,不可方物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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