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雪阁下,大雪纷飞,冷得人从内到外都没了脾气,一群亲兵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躲在黑暗中悄悄望着上头。
一名年纪略大的中年男子一脸欣慰,笑得十分憨傻:“太子殿下和咱们郡主可真般配啊!”
旁边立马有人附和,熙熙攘攘一阵纷乱,有人大了声:“闭嘴闭嘴,专心看,回去再说!别被银狐那丫头发现了,到时候可都没得瞧。”
众人忙闭上了嘴,有人欢喜有人怅然,喜的喜太子殿下十分看重他们郡主,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怅然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亲兵,想着王爷不在世,看不到郡主出嫁那日了。
阁楼上浅淡的灯光笼罩在两人身边,都不是话多的人,只是各自赏雪竟也不觉枯燥,半晌,姜鈅自己都觉得有些冷了,转头看了姬沐歌一眼恰巧对方也看过来。
他似乎能看懂她的心中所想,问道:“可是冷了?”
姜鈅想着吹了好大一会儿风,虽然有酒暖身子,此时也该进去了便点了头:“是有些冷,煜哥哥可冷了?”
太子站起身,对她道:“今夜是有些冷,我们下去吧。”
姜鈅点头,面前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一双温柔的眸子,朝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她半点没有犹豫,伸出自己的手,借力起身。
两人并肩下去,树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姜鈅淡淡瞥了一眼,好气又好笑。
恰逢冰锥从树梢落下,都是军营里面出来的人,身手敏捷,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身体就先弹开了,一时间灯下黑暗之处的空间四分五裂般跳出十多个人影,树梢上的冰锥落得更欢了。
众人僵硬着转头,看姜鈅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还有太子略带惊讶的目光。
丢人呐!
忙干笑着赔罪:“咳,郡主,这树上的冰锥甚是恼人,这不是没事儿干来清一清嘛,嗯,卑职这就不打扰太子殿下和郡主了,走,走。”
“呵呵,走,走吧,这地方的也打理的差不多了,咱们去水榭那边看看。”
如来时的不着痕迹,去时速度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小院子里又空空落落只有他们两人。
“让煜哥哥见笑了。”姜鈅无奈道。
姬沐歌轻轻摇头:“哪里,我倒是觉得这些人十分有趣,有她们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姜鈅一怔,眼里有一瞬间的怅然,手里温温暖暖的落下一个盒子,她抬起头看着接近了的太子。
“乔迁之礼。”他说。
姜鈅打开,是一颗巴掌大的夜明珠,十分漂亮,在她手心散发着蕴蕴的暖光。
“京城不比北地,此珠性温,若是怕黑,你可置于床头,夜晚也能睡得安稳些。”
姜鈅怔怔,他竟然记得。
明明生在军营里,可她偏生娇气,怕黑又怕水,可晚上亮了烛,烛芯摇晃会让她难眠,不亮烛又会做噩梦,夜明珠这东西稀有,岷山王既是严父又是慈母,到处搜罗才给她寻来一颗来,只是肃宁关破时那颗一直被她随身带着的珠子丢了,如今她也时时做噩梦,只是听她诉说的父王已经不在了。
她愣怔了许久才要抬头道谢,姬沐歌不允:“月儿,此次回来,你与我生疏不少,道谢这种话就不必说了,嗯?”
姜鈅点了点头。
“今日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若有事便给东宫递个信。”
姜鈅再点头,这样乖巧,姬沐歌伸出手欲揉揉她的脑袋,手伸出去又放下来。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大早,日头刚出来,城外驻扎的安北军就来人了。
姜鈅披着衣裳在大厅里见了吴晏,吴晏是岷山王麾下大将之子,其父也随岷山王战死沙场,其实如今肃宁关剩下的老人不多了。
姜鈅带来的大多都是些年轻人,肃宁关如今事多,她得留人主持,带来的人里面吴晏是她不在的时候管着那五千安北军的人,他为人少年老成,军功厚实,在安北军新一代人中十分令人信服。。
今日是吴晏第一次登门,想来是有事。
“吴大哥今天怎么来了,是军营里出了什么事麽?”
吴晏点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昨日文笙在城外的栈里吃饭的时候打了人,闹得似乎有些严重,昨儿下午回来他才跟我说这事,还问我要不要禀告郡主一声,我原本想着这个年纪的小崽子闹事是常有的事,不必来打扰郡主,可昨儿晚上军营那儿有人打听文笙,我派人跟了过去,隐约间听人说被打的是北大营掌营大将何玦之子何耀,这才觉得事情不对,今天特来向郡主禀告。”
何玦。
姜鈅脑子里映出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来,别的不说,倒是十分护短,他的小儿子何耀姜鈅也记得,上一世太子手底下的人失手杀了何耀,何玦老年得来这么个幼子,当下便与那人不共戴天,两边好闹到大理寺去了,可事实查出并非太子属下害人,何玦却认定了是太子包庇下属施压大理寺,加上姬沐辰抛以橄榄枝,他就埋头去了姬沐辰那一党,后来夺嫡,虽说她麾下的安北军是主力,可这个何玦在后来也被封为护国将军,想来也出了大力。
太子属下杀何玦幼子这事在这一世看来,姜鈅只觉得重重疑虑,只怕是有人陷害,刻意陷太子于不义。
至于是谁,姜鈅目光冷下来,这一世有她在,姬沐辰休想如愿以偿登上大位。
“文笙这小子武不好好练,祸倒是闯了不少,走吧,咱们去军营里看看。”姜鈅站起身,早饭也不忙着吃,抬脚就要走。
又看见吴晏欲言又止的脸。
“吴大哥,可是还有话说,你何时这样婆婆妈妈了。”姜鈅对军中属下说话向来不气,不过军营众人还就好这口,平常人文邹邹说话入不了他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