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们是李文书一家吗?”一个梳着双螺髻穿着淡青色比甲的丫头过来福了福身,对李思雨一家子说道。
胡氏作为女主人,见来了个穿着打扮都像是大户人家的丫头,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而且还是在这文殊菩萨庙,就也还了礼,说道:“我们正是,请问你是?”
那丫头笑道:“我们是千户家的人,今天我们府上的老太太也过来进香来了,听说你们也过来了,就让奴婢来请。”
原来是那童千户的家眷,也是李存安在千户所的上官,李存安现在虽然是文书了,可是还是军户呢。
所以人家的母亲派人过来请他们,他们是必须得去的。
李思雨见到厢房里的童千户的娘,也不过才四十来岁的样子,长相很普通,但是看着和蔼可亲。
想那童千户才二十来岁,她这个年纪也不算什么了。
不过是因为她的丈夫逝去了,由她儿子袭了千户的职位,别人现在称呼她为老太太,不知道的以为多大了呢。其实也就是三四十来岁。
李存安自然是不能进来见这位老太太的,童老太太见李家娘子带着一双儿女过来,给她行了礼,就笑道:“知道你们也在这里,就厚着脸皮把你们请过来了。”
胡氏道:“夫人您客气了,应该是我们见您才对。”只是他们消息不灵通,哪里知道今天有千户大人的母亲过来这回事儿?
童夫人见了李思雨和贤哥儿,一个劲儿的夸着好,然后还给了见面礼,胡氏拦都拦不住。
后来回去的路上,胡氏就有些担心,自己的丈夫不过是个文书,还没有脱了军户,这千户大人的娘为什么这么对他们呢,很不可思议不是?
难道是因为要和陈副千户别苗头?所以专门拉拢他们家?
可是犯不着啊,这都哪跟哪啊。
“咱们见这童夫人,没有什么事儿吧。”胡氏有些不安。
“没事儿,你别担心,陈副千户那边不会多想的。”李存安安慰道。
“我就是怕陈副千户和童千户不和,然后咱们这样一来,不就是被别人看成是脚踏两条船?虽然咱们不是,但是架不住别人说啊。可是这人家童夫人请了,不去还不行。”
“童千户是陈副千户的上司,他如今也没有取代童千户的意思,所以,不用想那么多,这事儿对我们没有影响。”
由不得胡氏不多想,以前有个姜副千户,把童千户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陈副千户取代了姜副千户,说不定两人之间就有了矛盾。
“你想,这姜副千户在这洪阳县是经营了多年,各方面都能伸手,童千户才压不住他,现在陈副千户才过来,根基一点儿也不稳,他就是想取代,也至少得个五六年,到了那五六年后,童千户也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陈副千户能和他对付着吗?所以陈副千户也不傻,从来了这里,都是敬着这童千户的,他这姿态都已经摆好了,所以你担心的那种就不存在了。”
也就是说,陈副千户和童千户是要相安无事了。
可是今天为什么童夫人这么容易就知道他们一家四口在这里上香呢?要说没有打听谁也不会相信,连见面礼都准备的好好的,只能说提前知道了。
李存安不过是个小小的文书,用得着一个千户的母亲这样对待吗?这怎么看怎么就不正常。
“爹,会不会童千户知道那粮食的事儿,是爹做的,所以才会这样呢?”如果是这样,那这中情况就很好解释了,童千户说不定也想着借助自己爹,来个功劳呢。
李存安不由的笑道:“要真是这样,那童千户也太高看我了,这次都是幸运之极了,哪里还有那本事再立大功?我本来也是童千户手底下的人,他要让我做什么事,难道我还能拒绝?就是陈副千户也是他的下属,也会听他的安排的。”
虽然说有个陈副千户当靠山,但是也不能把童千户给忘了,不然到时候还是吃不了兜着走。
李思雨只希望,这童千户和陈副千户要和和睦睦的,不和姜副千户一样,不然他爹就不好过了,然后他们一家子也不好过。
以前在百户所,索然有个姜副千户捣鬼,但是姜副千户是不在百户所那边的,说起来还是陈百户最大,现在到了千户所,上头可是有个童千户,如果这二位不和,那就是要站队了,而自家爹作为陈百户提上来的心腹,也会被童千户清算的。
所以陈副千户能老老实实的当他的副千户那是最好不过的。自家爹也不会要想的更多,劳心劳力。
一家四口赶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不过等他们才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门口跪着一个人,街坊邻居有看热闹的都围成了一圈。
胡氏一看,气得不行,这跪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赵氏。
李思慧作为姜副千户的家眷,已经快要被押送过去了,姜副千户是最先被押送进京的,家眷是后面赶着,因为还有后续问题没有处理完,所以拖了有些时日。
赵氏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还跪在他们院子门口,不用说,就知道是没有好事了。
那赵氏见到胡氏等人,立刻扑上来,差点没有把人给扑个正着。“三嫂啊,你可要救救你侄女儿啊,三哥,不管怎么说,你侄女儿和你是一家子啊,她是无辜被牵连的,我就这一个女儿啊,她要是不在了我也不活了了啊。我给你们磕头了,救救她吧,她要是去了京里哪里还有她的活路?”那是说的那叫一个惨。
很多人同情心都泛滥了,不时的指指点点。
李思雨皱着眉头,这都算怎么回事儿啊,大家都喜欢听个一知半解,就觉得了解了情况,但是事实上呢,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氏自己当初贪图富贵,把女儿弄进了正红火的姜副千户家里,现在姜副千户倒台了,这人倒霉了,又过来求他们帮忙了。
不说帮不帮忙的,他们能有那个能力和朝廷做对?要是有这个本事,他们也不会现在在这里了。
胡氏气得要命,“你给我起来!是不是非要我把你做的丑事说出来,你才好意思?”她可不是特别要面子的人,对付这样的人,就得能豁得下去。
赵氏还要哭啼,胡氏道:“你自己个儿把自己的闺女送给姜家当妾室,如今让我们帮什么忙?”
这话一说出口,旁边还同情赵氏的人立刻就改变了立场,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难怪!现在姜副千户的家眷可不都是关着的?
只是这人还把自己女儿送去了当小,如今倒霉了,就来求救了,可是姜家的事儿现在谁敢去惹啊,人家童千户对姜家恨得是不行,你让人去和千户大人做对,那不是找死吗?
赵氏没想到这胡氏也豁得出去,直接把话给说开了,还以为他们现在搬到县城了,肯定要脸面的,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可是人家就是说了。
“三嫂啊,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这家里的男人不中用,我只能是这样,你还不知道,李存严那个王八蛋,到了县城,就嫌弃我人老珠黄,拿着慧姐儿给的银子在外面包女人那,他这是卖女求荣啊,三哥三嫂,求求你们,把慧姐儿给救出来吧,她是无辜的呀,她还那么小,到了京城,哪里有她的活路?我可怜的慧姐儿啊。”
当着人家叔伯兄弟的面骂人是王八蛋,也就是赵氏才说的出来吧。
“当初难道不是你同意让慧姐儿过去的?我记得你还在我们面前炫耀的不行,现在说这些话也忒假了,你说你让我们去救,我们能怎么救?难道让我们全家都赔进去,那样才算是救吗?我可不是舍身救人的人,我自己的家人在我心里还是更重要。
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我们要把慧姐儿揪出来,那就是把上头的人都得罪了,也不一定揪出来,银子花完了也未必成事,可是你还是来了,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想着我们会有什么下场,我们是死是活在你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因为你自己现在觉得你惨了,所以要看着我们跟着你一起惨你才觉得心安理得,如果我们不同意,你就会四处说我们见死不救,说我们没有人性,也绝对不会对别人说,以前你门是如何对我们的,我说的可对?”胡氏冷冷的说道。
赵氏傻眼了,这胡氏说的也许正是她心里阴暗的那一面,她可不就是希望胡氏一家子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自己的慧姐儿给救出来吗?
这难道不应该吗?好歹是一家子,现在他们的侄女儿有难,他们不应该救吗?不然最后还不是大家一起丢脸,要是别人都知道他们家有个被押送回京的侄女儿,那也是低人一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李妈威武!文文里可以惩恶扬善,现实中反而是那些人活的更好呢,呵呵,俺愤世嫉俗啦!淡定淡定!
☆、一家之主的责任
“我是宁可被别人骂我们是冷血,是见死不救,也不会让让我的家人落到那种衣食不保的境地的,甚至是被发配到更远,所以,我们没有那个本事救人,你找错了人了!
当初谁让你把你女儿送到姜家的,你直接找她们去,我们都不欠你的,也没有对不起你的,如果你因为这个事儿,怨上我们,那我们也不会在意的,人活在世上,哪里不被人埋怨,真正做到十全十美的人一个也没有。你走吧,我今天不把那些破事说出来,是给你面子,如果你还要在这里表演,那就别怪我了!”
李思雨觉得自家的娘真是太棒了,这话说的简直是让她要喝彩了!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什么面子,什么名声,这些哪里有自己家人过的好重要?何况这慧姐儿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完全是自找的,他们自己都还是军户呢,哪里能帮着人?绝对不会因为这好听的名声,就把自己一家子给搭进去了。
要说他们家什么都没有做,那也是不可能的,从来到县城,李思雨的爹李存安就四处去打点,看看能不能让慧姐儿不押送到京城,可是现在对姜家的事是从严办理,任何一个人都逃不了,何况这李思慧也不是安分的,进入了姜家,暗地里也让人收过别人拖着办事的银钱,就是赵氏本人,也暗地里做过几件这样的事儿,只是赵氏到底不是姜家的人,一个姨奶奶的娘根本也不算亲戚,也得亏这样,赵氏只是被抓进去了几天就被放了出来,而李存严是打了而是板子,然后也关了大半个月才给弄了出来。
而李思雨可是入了姜家的户了,身契都在姜家呢,是如何也逃脱不掉的,李存安自己花了银子打点,都不管用,做这些事儿,也没有告诉别人,不是求着让别人感激的,就是最后成了把人给放出来了,他们也不希望这以及阿紫知道。
只是做他们应该做的。可是呢,现在赵氏这么一跪,连他们人都没有回家,就跪上了,可不就是想抢先让别人看到了,可怜可怜她吗?这么做实在是恶心人。
他们都不屑于说以前刚过来的时候,还上下打点了的,就是说了,这赵氏也不会相信的,只要没有把人给救回来,那就是做的太多,也觉得你没有尽力,既然这样,何必办了事还不讨好呢,前头自愿做的,不过是李存安为了最后一点儿血脉所做的事儿,如今他们还真是什么都不必做了,良心上他们对得起任何人。
“你再不走,别怪我那大扫帚赶你!别以为我做不出来!”胡氏彪悍的说道。
这女人是不给她狠的,她就觉得你好欺负,都什么人那。别的废话她都懒得说了。
“都散了吧,散了吧,有什么可看的?吃完饭了,你们肚子不饿?”把看热闹的街坊给三走了,赵氏早灰溜溜的离开了。
这一天过的,临了竟然被赵氏给独在了家门口。看来赵氏是知道自家爹得了这个文书的事儿,所以就找上门来了。只是她也不想一想,这文书连个品级都没有,也就是个打杂的,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就是陈副千户,也不会因为姜家的事儿,给他这个面子的,何况陈副千户也做不得主。
人做了什么事儿,出了什么结果,都得自己受着,不然都要说老天都不公了。坏人作恶事,不受惩罚,那还怎么惩恶扬善?
虽然他们话说的是很斩钉截铁,不过李存安也暗地里给那押解的官差送了些钱,让他们在押解的路上照顾照顾一下李思慧,当然,这种事儿,他们是谁都不会告诉的,做这些,也只是凭着自己的心,不求别人表扬和感激。
对这个时候的人来说,血缘关系是怎么也割舍不掉的,李思慧甭管怎么说,也都是李存安的侄女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一下,也是李存安觉得应该做的,尽管这李思慧以前一直瞧不起他们。
现在的李思慧已经得到了她的恶果,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李存安也不是那种不顾自家死活,非要落得个好名声的人,做事儿在能力范围内,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就成。
这要他拼尽全力连自己个的家都不顾而去救李思慧,他自认为做不到。因为李思慧这个侄女儿绝对没有他的妻儿重要。
赵氏上次过来下跪,事后也有人各处打听,就知道了这赵氏是何许人也。也不能怪他们,赵氏和周氏两家子搬到县城来,因为有姜副千户的关系,所以竟然没有住在这得胜街,而是住在姜家的一个四合院里,这可是当初说好的李思慧进入姜家门的一个条件,姜家也不在乎这样一个院子,
让他们两家住进去了。
于是这得胜街的均虎门不认识这赵氏,那就是合情合理了。
大家都有自己打探消息的渠道,有些事儿连打探加猜测,也知道了个大概齐。
“啧啧,这谁要是有这么些亲戚,可不是睡觉都睡不安稳?还是京里过来的呢,能做出这些事儿,也算是德行了!难怪这什么侯府败的快!”子孙不成器,可不就是守不住家业?
“我听那押解那边的差人说,李文书还给他们打了招呼,让他们暗地里照顾照顾那姜家的姨奶奶,你说人家是不讲情面吧,可是人家也做了事了,还没有到处嚷嚷的恨不得谁都知道。这立文书的人品真的不错!”
“可不是,听说这被流放到这里,也是因为无辜被牵连,就因为姓了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听说那姨奶奶还上门羞辱立文书的女儿了的,这真是,立文书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那回上门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儿?恨不得大家都来看,搞什么名堂?”
“这还不知道?就是人多了,大家都同情着她,让立文书不得不答应下来呗。”
“也真是会想啊,这样的人我心里最清楚了,你要是稍微没有办好,不如他的意了,那她就会怨恨上你!这样的人,谁还会帮啊。”
当然也有人背地里说李存安一家子心狠,连自家亲戚都不帮忙,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亲戚倒霉。
话都是人说的,谁能管得住所有人说什么话?即使明面上管住了,那心里还不定把人给骂个狗血淋头呢。所以不要太在意,不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到了县城后的半个月,天气就冷了下来,不烧炕就不成了。也得亏他们一过来就买好了柴火,李存安在千户所的同僚们也被李存安请到这个小院子里吃了一顿饭,这些人可是真能喝酒,好几坛子的酒,都给喝的一点儿也不剩。
打好同僚关系,也是立足的一个重要步骤。
涂大叔架着牛车过来了,还把敏哥儿给送了过来。
贤哥儿一见到敏哥儿高兴的不行,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都给敏哥儿玩。
最后胡氏把敏哥儿留下来住几天,这小孩子留在县城也不算违了规矩,这边得胜街住的人,都没有和贤哥儿这般大小的伙伴,贤哥儿除了看书写字,平时也很无聊。
李思雨倒是想着,这县城里不知道能不能让贤哥儿这种身份的人进去学堂读书,不说学本事,好歹是同龄的万般多,也不至于寂寞。
看敏哥儿也过来了,就想着,不如让敏哥儿也一起过来读书算了。
他们家的条件比起朱氏家里,算是要好的了,帮着照顾敏哥儿也是应该的。
李思雨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胡氏,胡氏想了想说道:“这事儿我是同意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让贤哥儿他们进去。”
毕竟是那个身份,李思雨已经打听好了,“胡娘子家的小子就去读过两年书,既然他都可以,贤哥儿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