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心思通透的褚明佑,彩秀的内心是十分忐忑的,因为她根本不清楚皇帝的心思,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一旦触怒了帝王,不仅是她和主子保不住性命,就是整个何家也保不住的......
褚明佑静静的听着背后人传来的呼吸声,从起初的紊乱到最后的平缓,显然已经有了极佳的心里准备,褚明佑也不打算在拖沓下去,直接冷声开口道:“大胆贱婢,你可知道擅闯勤政殿是什么罪过?”
彩秀乍然间听到问话先是一愣,随即冷静下来,沉声说道:“奴婢自然是知道的。”
“你知道?你知道还敢闯过来?”褚明佑扬了扬剑眉,一脸的哂笑。
彩秀抬头看向年轻的帝王,磕了一个头,已经做好了打算,她定要保全主子的清白,即使陛下不相信,她也得努力一下。彩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陛下,奴婢是为了一件秘密而来。奴婢知道这件事儿,说出来您肯定不信,但是......请要奴婢说好么?”
褚明佑听了这话,直愣愣的盯着彩秀看,仿佛想要用他严肃的目光穿透彩秀一般,随即轻哼了一声说道:“有什么话速速回来便是。”
彩秀见褚明佑已经松口,眼底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随即便敛下眼眸说道:“之前陛下到池水殿说的事儿,娘娘不知道。您那日走了之后,娘娘便病下了。娘娘她一向严于律己,又是一副爽朗性子,家教森严,怎么会做出来谋害他人的事情?这一切都是奴婢所为,同贵嫔娘娘无关。明昭仪娘娘、皇后娘娘、常婕妤......那里的香料毒药全部是奴婢放进去的,这件事儿同贵嫔娘娘一点关系没有,请不要陛下误会了娘娘。”
褚明佑已经料到彩秀回来说这件事儿,本来以为她会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宫女居然一力承担了下来?不得不说,这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这个时候褚明佑是震惊的。不过他很快就镇静下来,盯着彩秀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的话,朕一个字都不信。彩秀你要知道欺君之罪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不,陛下,奴婢没有欺君。此事的确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奴婢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来如此的事情,只是.......陛下,您不能因为奴婢而牵连了娘娘啊,那样她何其无辜?”彩秀现在是竭尽可能的要褚明佑相信她的话,因为她知道自己说的话陛下不会信。可是她在赌一件事儿,那就是陛下现在还不想动何家。从皇帝放下了这件事儿就可以看出来,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愿意去做一个替罪羊。
褚明佑看着彩秀,眼神幽暗。这个女子的出现的确是个好机会,对于何珍心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想惩戒了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还整肃后宫,要这些女人能够彻底安分下来。可是一方面他又不想动了何家的根基。何家满门忠烈,虽然之前有错,但是到底家风森严,这样的将才祁国是不可缺少的。
而这个彩秀......她是何珍心的贴身奴婢,何珍心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儿,她全部都知道。从她这里做个突破口,很是容易。刚才见到她的时候,褚明佑的确有着愤怒,可是一路走进来他就相通了。如果彩秀掰扯了别人,给何珍心就了一个减罪的理由。然而,事实却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这个彩秀,究竟是为了何事?
彩秀看着沉脸不言不语的褚明佑,对着褚明佑磕了一个头,缓缓说道:“陛下,奴婢知道奴婢不可能走出这个勤政殿了。所以,奴婢有的话也就敢说了。奴婢知道您不想要娘娘死,即使您已经恨透了娘娘,也不想伤了何家这一门忠烈。奴婢知道,无论奴婢承担这件事儿,会不会成功,陛下是不会要娘娘死的。所以,奴婢代娘娘去死,您留娘娘的命,也要陛下您好办可以么?”
“彩秀,你的自信未免太满了一些吧?别说你一个女子居然敢参言政事,您擅自揣摩朕的心意就已经犯下大罪过了。现在还跟朕讲条件?你觉得朕会答应你么?”褚明佑哼了一声说道。
彩秀忽然抬起头看着褚明佑,眼泪一滴滴的滚落,对着褚明佑磕了个头说道:“奴婢只是想给娘娘求一个请。奴婢和娘娘都知道,这件事儿陛下您已经清楚的很了,不是奴婢三言两语就可以决定的事儿。可是这一切的确是奴婢的错大,奴婢没有规劝好娘娘,娘娘做错事儿,奴婢的错更大,就请陛下重重处罚奴婢,轻饶了娘娘一条性命吧。求您了。”彩秀觉得眼前的帝王有些无情而可怕,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可能,会给自家娘娘带来一线生机,她不想顾虑自己的安危,只要娘娘好就可以了......
褚明佑看着彩秀眼神越发幽暗,拳头捏得咯吱响,冷声说道:“彩秀,你不必再说。朕不处罚她,是看在皇后大丧未过,不想染了皇后升天之福。你以为朕会顾虑她么?是她自己心思歹毒,你这个奴婢的确也不是好的,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来跟陛下谈条件?”
“奴婢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可是自从您那日从池水殿离开之后,娘娘便是夜夜不得安稳,几乎每每一睡下就会被噩梦惊醒。娘娘她已经真心的悔过了,奴婢知晓娘娘这次的过错真的很大,可是奴婢不想看着娘娘如此难过,所以......陛下,求您制裁了奴婢放过娘娘一条生路吧,求您了......”彩秀说完开始拼命的磕头,砰砰作响,不一会额头就已经血红。
褚明佑看着彩秀眉头越走越紧,摆了摆手冷声笑着说:“她知道错了?哼,她知道错了来请罪的怎么会是你?朕虽然告诉她在池水殿内好好思过,可是没有将她明旨禁足,她知道错了为什么不来跟朕请罪?为什么偏偏是你?彩秀,你不必说了,你的过错朕会处置,但是她.......朕定不会饶过她。”
“不!陛下,您误会娘娘了。娘娘已经有心来找你认错,她已经准备来请罪了。她昨夜里做梦又梦到了陛下对她的冷言冷语,也梦到了何大人失望把她驱赶出了家门。娘娘心中有苦,她的确有错。可是她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对着陛下的爱,她不想要您忘记她,不想要大人因为有她这样的女儿而感到失望,所以.....娘娘准备来认错的。可是,奴婢怎么能要娘娘有危险呢?”彩秀不顾伤重的额头,再次给褚明佑扣了一个头,眼泪不停的落下。
看着褚明佑不再说话,她笑了笑,含着眼泪说道:“陛下,您要奴婢报一个恩可以么?奴婢知道您是最公正严明的皇帝,您是明君。咱们祁国最讲究的便是知恩图报。奴婢犹然记得在奴婢七岁那一年,当奴婢快要冻死的时候,是小姐救了奴婢,是小姐给奴婢了一碗热水,将奴婢带回了何府。不仅给了奴婢温暖,还要我和她一起与教。小姐她是奴婢的救命恩人,没有小姐奴婢早在七岁那一年就已经死了。这些年一直是小姐护着奴婢,即使入宫来,奴婢还是做她的女官,是她最信赖的人。奴婢一直没有为小姐做些什么,所以,这次是奴婢报恩的机会,求陛下......成全。”
彩秀此时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说得话的确要人动容。张德新站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眼眶却已经发红。是了,彩秀说的话,这份恩情的确要人感动,但是,这种罪过可不是单纯的怜悯感动就可以解决抹去的。
褚明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彩秀冷静的说道:“你说的话,的确要人感动。朕觉得何珍心给你的恩情,你的确不好还。可是罪过不是你替她承担就可以承担下来的,朕不可以徇私枉法,你是她的奴婢,这件事儿你知情不报是对着她的忠心,如今你为了她来承担这样的罪过,也可见你的确是好女子。但是她,犯下这样的过错,已经是不能挽回了。朕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陛下,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奴婢想了很久了,如果是奴婢背主,这一切都是奴婢做下的话,娘娘还是能够活命的。谋害皇嗣和御下不严那个罪过重那个罪过轻,奴婢都知道的。只是,求陛下能够答应奴婢.....”彩秀知道这是在难为褚明佑了,只是......陛下会同意么?
还没有等褚明佑说什么,门外边传来了传唤声。来人要褚明佑眉头一皱,那人正是淑妃。
顾婧婵谁也没有带,就自己赶来了。她听了消息之后就猜了一个大概,她不是圣母,但是想知道何珍心到底如何想的,也想看看这个为主闯王殿的女子到底如何想的。
褚明佑看向来人眼神略有柔和,瞪了一眼张德新,走向来人说道:“怎么跑过来了?可是有事儿?”
“陛下,臣妾是来一同处理这彩秀的。如今臣妾正好管着后宫,这婢子是池水殿的宫婢,也正属臣妾管辖,所以,臣妾想要一同来看看。不知道陛下可否同意?”顾婧婵笑了笑,她刚才看到褚明佑责怪的一眼,她笑了笑,这件事儿其实她也不打算管,不过,她可是真的想知道何珍心到底如何想的。
看着顾婧婵来到,彩秀略微松了一口气。想来淑妃娘娘心肠好,自然会被自己的情谊感动,一定会应下自己的请求的。
可是彩秀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却还是付之东流了。
104 珍心抉择
彩秀看着面前的顾婧婵心里有着些许忐忑不安,即使她知道面前的女子有着温和娴淑的好名声,可是她的眼神和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要他有些胆怯。
她心中已经开始发虚了,刚才皇帝已经否决了自己的提议,他根本不赞同。自家主子做下的错事,又怎么会轻易的被原谅呢?自己又算什么呢?彩秀心知这位淑妃娘娘最和陛下的心意,自然看法和见解与皇帝相同,自己面对他又能有什么改变呢?
顾婧婵看着面色苍白额头尽是鲜血的彩秀轻轻叹了一口说道:“本宫知道你对着你家小姐有着一颗忠心,你如今能来勤政殿将责任揽在身上,而不是卖主求荣可见你是一个好的。可是,彩秀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让别人怎么看待你家娘娘?”
彩秀听着顾婧婵温和好听的话,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其实并不好,都是我做得不好连累了娘娘,要是我能劝阻一下,也不至于……”
“不要说都怪你的话,她是主子你得听命于她,你若是当时便反水便是你的错了。彩秀,本宫只是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冒然来了,你家娘娘可是知晓?”顾婧婵听着彩秀的话,觉得有一阵头痛。彩秀是忠心的仆人,讲错事揽在自己身上,这样很好,对于主人来说有这样的忠奴是好事儿。可是这样的做法顾婧婵却是不赞同的,宫妃做错事儿可以惩罚奴婢,但是不代表奴婢可以代替主子承担罪过,而要主子安然无恙,这样要顾婧婵很不痛快。
彩秀抬头看了一眼顾婧婵,忽然她有了一种想法,面前的女子恐怕比之陛下更不好对付。或许陛下会对她直言以告,而这个女子没准儿就会将自己绕进去……淑妃,一个年轻的女子进宫不到两年便成为淑妃,可见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容貌家世啊…..
见彩秀低头不语,顾婧婵笑了笑逼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是何珍心的心腹,又是她带进宫的,你因为这种事儿被罚,别人怎么看待你家娘娘?彩秀,本宫倒想问你,你是忠心爱主,还是处心积虑想要算计她?”顾婧婵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咄咄逼人了,不难知道彩秀的想法,可是她更想知道,这件事儿究竟是彩秀真心所为,还是何珍心的逼迫。若是前者,她也不介意在何珍心来了之后,给这件事儿求个情。但是,若是后者……相信就是何家知道了,也必定不会多说。
彩秀听着顾婧婵的话,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她愣了愣,一时间连唇上都失了颜色,她没有想到顾婧婵居然会说出来这样的话,她……难道还会害她的小姐么?
顾婧婵看着彩秀一时间失了颜色的唇,轻笑着道:“可是害怕了?那么你闯这勤政殿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呢?若是你家娘娘知道了,她心里可会好受?还是罢了,这事儿不是你一个小小婢子可以管得了得,你还是莫要求情了吧。”
彩秀听见顾婧婵做了这样的结论,有点不甘心。她本来以为淑妃来到是一个转记,可是想想却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淑妃娘娘,奴婢求求您了。您同明昭仪感情甚好,奴婢知道当初的一时糊涂,给娘娘带来了无可挽回的伤痛。奴婢不求能够被原谅,只是想给娘娘求一个恩典啊。”
若是不提湛鸾兮到还好,只见这三个字蹦出来之后,帝妃二人脸色同时一黑,顾婧婵眼见褚明佑沉下的脸色就知道,这彩秀可是踩到他的痛处了,看向彩秀也就淡了管她的心思,反正何珍心就要来了,一切就看何珍心如何抉择了。
褚明佑的脸色黑透,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本来就对着何珍心恨之入骨的他,真想现在就去池水殿将何珍心拖出来废了她。
彩秀看着二人不善的面色,想到和明昭仪的关系,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个时候提谁不好,偏偏提明昭仪?她那里的东西可是下得足斤足两,这……娘娘,希望您将一切推到奴婢身上,活着比什么都强啊!
而另一边,何珍心听到小太监传过去的消息,她一瞬间面色惨白了起来。果然是这样的,彩秀昨日的不正常她应该就知道的。她看着窗外,眼泪忽然就浮上了眼眶,她怎么可以那么傻?这一切明明都是她做下的啊…..
小太监看着不动声色的何珍心有些心急,不由得出声提醒道:“娘娘,总管大人说了,如果希望,您快点去,您不要担心,这个时候淑妃娘娘可能已经到了。”
何珍心则是愣了愣神,看着面前的小太监冷静下来说:“你殿外等候,衣冠不整无法见君王,我梳妆后便前去。”
小太监没有想太多,便退了出去。何珍心则是转身进了内殿,看着内殿的一切,眼中浮出了泪,今日过后她再也不可能回到这里了。住了那么久的池水殿,一想到要离开,是十分不舍得,她感伤了一会儿,随手打开了她的箱子,摸出来一个物件塞入袖子里,便深吸了一口气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