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从袖口掏出绸布包裹的碟子勺筷,擦净后小心的搁在桌上,过了不一会那摊主就手脚麻利的端上了热腾腾的羊肉馄饨和煎的金黄的锅贴,苏培盛挥挥手让那摊主先去忙其他的,而他则谨慎的掏出几根银针,一一都试过后却仍旧不放心,这回他却是不管他家爷脸色是如何的冷了,非得试吃后才敢让他家爷入口。
“别杵这,爷看了闹心。”
苏培盛闻罢忙嗳了声,知道他家爷今个怕是心头不顺,自然也是不敢再杵着碍他家爷的眼,刚挪动着脚步想去门口那处站会,谁知这会打门口处进来了个人,苏培盛起先也没在意,也就随意的一瞥,谁知这一眼待看清了这人的容貌,脑袋顿时懵了,使劲搓了下眼甩了三下脑门,下一刻如见了鬼一般噔的双目暴睁。
四爷正夹了块锅贴刚欲送入口中,却见苏培盛怎的还杵那,不由心生不悦:“给爷滚远点。”见苏培盛仍旧没有反应,眸光顿时沉厉,冲着苏培盛就是一脚:“狗奴才,爷说话你……”后面的话仿佛被骤然掐断。
四爷的脑袋嗡了声炸了开来。
三份卤煮,张子清付过银钱后,就向那摊主借了个托盘,怕这卤煮凉了味不正,从那卤煮摊位上出来后就端着托盘脚步匆匆的往馄饨摊上赶。等她到了馄饨摊这,这一进棚子在原来的位子上没见着那熟悉的一老一小的身影,顿时环顾四周,焦急的唤了声娘,又唤了声花花,没见着人又没听见回应,顿时她就急了。
搁下托盘,张子清忙跑到馄饨摊摊主跟前,急急问道:“老板,刚就在那个位置上的老太太和小孩哪里去了?我走前不是让你帮忙看着点的吗,这会怎么人都不见了?”
那摊主一听,顿时心生愧疚,小心看了眼她身后的俩贵人,忙拉过她小声道:“大妹子你先别嚷嚷,咱俩出去我跟你再仔细说道……”
张子清不耐烦的手一挥,猛地拍了下桌面,指着那位置质问道:“什么叫我别嚷嚷,我娘和我闺女好好地在你这里吃饭,我就出去买份卤煮的功夫,她们人全都不见了,我问一下怎么了?我就问你一句,我娘和我闺女究竟哪里去了!”
情绪激动的张子清自然察觉不到身后的异动。
苏培盛似乎魂都还在天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张脸,一个劲的摇头喃喃,不可能,见鬼了。
四爷僵坐着,全身血液似乎逆流,肌肉却紧绷的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似乎在强自克制方能勉强控制自己不骤然暴起。他指关节僵硬似铁,执着筷子夹了好几次碟子里的锅贴也没夹得住,最后狠狠的将筷子戳进锅贴的皮馅中,颤抖的抬起送入口中,机械的嚼了两口,几乎囫囵咽下。
苏培盛这会多少有些回了魂,就忙转过脸去看他家的爷,入目的就是他家爷正蠕动着喉结,可那目光却犹如是长了眼的锥子死死的钉在门口那人的身上,那样残厉的目光隐没在那黑的不见底的眸子里,隐忍却又挟裹了丝属于野兽的凶狠。
苏培盛打了个寒颤,不禁唤了声:“爷?”
握着筷子的手指骨泛白,仿佛是凶兽盯住眼前的猎物一般,四爷的目光狠绝,不离分寸的攫住那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却带了几分不确定的颤意:“你先掐爷一下。”
“啊?”苏培盛呆住。
仿佛快要压不住暴怒的喝:“快点!”
苏培盛不敢忤逆四爷的意思,只得颤着手掐了一下,掐完后就倏的缩手跪下,磕头请罪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四爷骤然掰断了手中的筷子,然后闭了眼深吸口气:“看来爷所见的是真的了。”抬手猛的抹了把脸,四爷猝然睁眼抬脚踢翻了桌子,如隐忍依旧的豹子再也压抑不住的陡然暴起,挟裹着仿佛要摧毁一切的煞气冲着他盯视已久的猎物呼啸而去。
张子清此时正怒火高炽的拎着那摊主的领子发火:“人好好的在你这里吃着饭,转眼的功夫就没了,你不知道谁知道?你今个要是不将我娘和我闺女的行踪交待清楚,你信不信我……”猛地感到身后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张子清一惊,忙扭过头来看,身后的力道却是已经强悍的钳住了她的肩膀,扣着她的肩一个狠力就将她的身子给翻转了过来。
张子清当即一个拳头就挥了出去,那人却躲也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后,只是闷哼了一声钳住她的力道却只增不减,还没等她出手挥出第二拳,她的脸上蓦地被人捧住,脸颊上覆上的厚实掌心有些凉意又有些湿润,刚开始还似乎带了丝小心的微颤,下一瞬却不知怎地发狠的加重力道狠狠将她的脸揉搓了起来。
张子清顿时惊怒交加,她这是出门没看黄历遇变态么?死劲掰着脸上那正搓着起劲的大手,没掰动后,她顿时恼了,挥动指甲恶狠狠的挠了他手背,踢他两脚后用力抬头瞪着面前人,直到此时她这才看清了这个无故招惹她的男人模样。
男人倒也不是长得猥琐的变态模样,相反倒是眉粗眼厉的一派冷峻的清贵之气,带着丝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不难看出此人的身价不凡。若不是他此刻正对着她行凶,她还真不敢相信这样的男人会对人行如此下作之事。
此刻的他脸色可能是因激动过度而有些扭曲,胸膛也因气息不稳而剧烈起伏着,张子清见此惊疑不定,莫不是见她长得太漂亮了,所以就看上了她了?
嘴角抽/搐了下,张子清握紧了拳威吓的看他:“把你肮脏的爪子给我拿开!我说最后一遍,拿开。”
四爷深吸口气,最后搓了面前这张脸后,慢慢拿开手目光如炬的盯住这张脸的每一寸,不知是确定了什么终于如释重负的半松了口气,而后咬着后槽牙挤出了三个字:“错不了。”
见此人倒也识趣了松了手,张子清动了动被揉搓的酸痛的脸颊,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后就要离开,毕竟她由此人的气场可看得出此人身份怕是不凡,她可不想节外生枝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可她却不想想,她想离开,其他人就能放她走吗?
钳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扛起,四爷健步如飞的朝外疾步而去,同时大喝:“苏培盛,给爷准备匹马过来!”
“嗻!”苏培盛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奔出木棚子火烧屁股的就去找马去了。
张子清震惊了,抓狂了,愤怒了,光天化日之下就这般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天理何在!
两只拳头犹如两只铁锤,狂锤着男人的后背,张子清头朝下狂吼:“你干什么,干什么你!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有没有王法了!快放我下来!”
尚未走远的苏培盛闻见,额上滴下几滴冷汗,在这整个大清朝,他家爷就是王法。
四爷被锤的差点吐血,手上的力道却依旧不减分毫,两只胳膊如两只力道强劲的铁钳,死死的将她卡在他的肩上。牙槽咬紧,四爷的脸色愈发的阴沉,死死按着她声音隐忍而危险:“你最好给爷闭嘴,别让爷忍不住弄死你。”
张子清一听就毛躁了,敢情你掳人来掳的有理来着,敢情她被掳的就该束手就擒乖乖就范才是?当即挥舞着爪子揪着他的辫子头嘶吼:“你信不信我弄死你!你信不信!”
四爷周身陡然迸现浓郁的暴戾之气,同时怒喝:“来人,去将先前那婆子和野孩子给爷找出来,诛她们九族!”话音刚落,顿时从人群中陡然钻出数十条黑影来,眨眼的功夫就朝着各个方向蹿的没影。
张子清陡然倒抽了口气,这才猛然意识到掳她的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危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思维迅速辗转间,终究还是放开了他的辫子,她攥着拳头,咬牙切齿:“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别害及无辜!你想对我怎样就怎样,我不反抗就是,你快放过她们。”心下愤恨,等她缓过了神,看她不弄死他。
四爷沉着脸没有说话,这时苏培盛牵了马过来,四爷扛着她将她放上了马背,然后他自个翻身上马,一手执着缰绳一手仍旧死死按着她。
张子清大急,不由挣扎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手下暗暗积攥力气,心里盘算着挟持他逼他就范的几率有多大。
似乎看出她内心所想,四爷深邃漆黑的眼扫过她的手,声音沉冷:“你最好不要妄动,那后果怕是你承担不起的。”提过缰绳,四爷沉声令道:“先将她们押入死牢,其处置随后再议!”话音刚落,又是数十条黑影蹿起不见。
与此同时,四爷狠狠一夹马腹,喝:“驾!”
苏培盛看着绝尘而去的马匹,有些怔怔的,想想今个梦般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事情,不由掐了自个左脸一下,又掐了自个有脸一下,好一会方大梦初醒的跳脚,边拔腿狂追边急吼吼:“爷,您等等奴才啊——”
张子清在马背上被颠簸的七荤八素,饶是这般,她依旧能惊悚的发现马上的疯男人带她所行驶的方向是皇宫,没错是皇宫,那巍峨的宫门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奔到眼前!
张子清惊疑不定,这是要做什么,就算要处死她也没必要特意赶到午门吧?
“皇上,是皇上!快开宫门!”守门的侍卫远远地见着马上之人,震惊之余忙利索的将宫门打开,退在两侧动作划一的打千行礼,齐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骏马速度不减风一般的速度从宫门一跃而过,只余留那些黄马褂的侍卫们那恭敬谦卑的声音反反复复在张子清的脑海中回荡……皇上?!
张子清震惊的使劲扭过脸,想要再仔细将那人的脸看个清楚,四爷察觉到身前人探究的目光,虽冷硬的面容依旧绷得死紧却比起前头来稍微缓了几许。
御花园里,福晋正带着众女赏花,因着册封后妃的大典是在十日后举行,所以现今宫里头仍以福晋来称呼。
年心若难得的也赏脸过来凑个热闹,不得不说,自从四爷登基后,年心若浑身的刺倒是少了不少,脾气也收敛了不少,虽仍旧是一副病体未愈的模样,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比起以往来却到底容光焕发了不少。此时此刻她倒真是感谢起她哥哥当初的决定来,要不是她哥哥当初将她送入四爷府邸,怕她也不会有如今这份荣耀。想想如今他们爷登基了,是皇上了,那么册封后妃,依着皇上对哥哥的重用,她最少也能封个贵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