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看着陈安,心里直呼陈游击也太贪婪了吧。
几下寒暄之后,知县不得要领的回到了县衙,将事情跟师爷一说。师爷不以为然,只说王家既然要道歉,总是要赔礼吧,毕竟那些地契本来就是陈家散给那些佃户的。
知县这才恍然大悟。
王家听说可以和解,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不说二话,立马出资购买了陈家庄周边百里方圆的田地山林,统统送给了陈安。甘肃地广人稀,水田倒是贵,可惜少得很,田地山林看上去面积大,实际上不值钱呀。
平白得了一份大礼,陈安笑死了,人要有信义,如此就算揭过这个梁子了。
可惜马上陈安就觉得非常肉疼了,一下子在县城上游用实打实的价格买了上百亩良田,二千多两银子就这么哗啦啦地又扔给了最大的地主,仍是这个王家。
北方工业公司要建在这里,能不买下吗。
得知公司的地盘已经购下了,科瓦尔兴奋异常,竟然超水平发挥,鼓动三名洋人技师高薪留下来帮他建工厂。然后从陈家庄借了三十多号人马,兴冲冲地就来到这块平地,准备白手起家了。
说来奇怪,陈安买下县城上游平地的第二天,从未谋面的庆亲王发来电报祝贺北方工业公司正式启动建设。
陈安接到电报的刹那间,浑身毛孔都立了起来,远隔数千里之外的庆亲王竟然知道陈安昨天的事情。
撇了一眼电报房的人手,陈安不动声色地离开回到了陈家庄。电报房在陈家庄外面的一个小围子里,因为他们不归陈安管,是兰州电报局派驻的。
回到陈宅,陈安第一时间找来了林玉山。
“玉山,你上次在阶州收集巡防营资料的事情做得很好。现在,我们周围还不平静,都是虎视眈眈的豺狼之辈。你不是喜欢看三国吗,有没有兴趣,帮我搞一个用间的组织来?船帮的王洪巽可以帮你,但是你的人手,却不能让他知道。”陈安静静地对林玉山说。
林玉山张大了嘴巴,有些失神了,搞什么呀?密探组织吗?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中酝酿出来,林玉山慎重地说道,“行,姐夫,我来做,但是你要给我足够的钱呀。”
陈安点点头,“这个没问题,但是你要记住,你是用间,不是用险,更不要热昏了头做傻事,否则我就立即解除你的职位。”
明显兴奋了许多的林玉山想了想,忽然说道,“要不这样,姐夫,你叫柳石另外成立一个防间的组织。”
陈安愕然,“干什么?我钱多得没地方用呀?”
“不是这个问题,三国里面不是常说不能一家独大平衡,干脆让柳石也成立一个类似的组织得了。”林玉山赶紧解释。
陈安细细一思,也对,相互制约一下对大家少些冲动有好处,当下说道,“回头我会和柳石说的,你的主要负责对外,他主要负责对内,省得浪费钱了。”银子,才是陈安考虑事情的第一要素。
“那要不要取个好听的名字呀?”林玉山又出点子。
陈安倒是无所谓,“不要这么麻烦,你的就叫情报司,柳石的就叫稽查司就是了,反正他也是当管家的。”
林玉山拗不过,只好随他了。
很快,陈家庄第一次出现不同职能机构。林玉山从斥候队抽了几个人,又找了十来个机灵的庄丁,悄然成立了北字营情报司。柳石则是根本不明所以地组织了一个稽查司,但是目前稽查司被他当成了护庄队使用。虎子则很简单,陈安亲自挑了十个人,交给他管辖,成为了自己的亲卫队。赵四被派到汉中,不仅替科瓦尔的北方工业公司招收工人,还要为还缺编的北字营招兵。
陈安记得老爷子曾经说过,当年这个县就有十二三万人口,绝大多数是汉人,但是经过当年的回族暴民残杀后只剩下现在的六七万人口,远没有达到县里田地粮产可以承载的人口上限。趁着现在有钱,汉中又是产粮区,陈安一面大量收购粮食,一面大肆招收因为灾荒而逃离家园的汉族难民。
陈安心中自然打着小算盘,流民招来给北方工业公司打工就是了,实在不行陈家庄继续买些田地,帮我们家做佃农也行,这样子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农户听从陈家的指挥。
中国农民是很讲情义的,只要仁义待人,往往都是感恩涕零。当然有人刻意煽动,也会出现大问题,但是陈安相信只要手下人的生活远远超过其他人,是不会有傻帽要造反的。至于那些恶意破坏分子,自然有林玉山和柳石去对付了。
这就是当初陈安在上海听了光复会众多人激辩之后,自己得出的结论。不知道陶成章知道陈安听了讨论,反而得出南辕北辙的思想,会不会直接从上海跑到甘肃来臭骂一通。
第三十二章 唯一的同期生
老爷子不是很空吗,陈安干脆叫老爷子帮着林先生扩建私塾了。如今天灾人祸不断,仅去年甘肃就发生了百年一遇的大洪灾,数万人沦为无家可归的灾民,至于周边的四川、陕西也是流民众多。陈安叮嘱赵四收拢愿意签订用工协议或是参军的流民,还秘密收留了不少四处流浪的孤儿。
这些孤儿被送到陈家庄,成为陈家的人,和陈家庄的其他幼童一起,送到林先生的私塾进行教育。年纪小的只是念念三字经千字文之类进行启蒙。稍微大一点的,就安排除了林先生的授课,还要加上科瓦尔和三个洋人技师的数理化知识教学。
陈老爷子坐镇私塾,自然是为了提点孤儿感恩,不断培养忠诚于陈家的思想,形成极强的宗族凝聚力。
不久,杨增新转给陈安的两名德国军事教官,还有一名翻译来到了陈家庄。
看到明显比不上兰州繁华的小县城,三个人都是无比失望。陈安客气地将三人请到了县城里最好的酒楼,还叫来科瓦尔作陪。
两名德国教官很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转头对着翻译就是一阵嘀咕。
翻译先是低头哈腰地和德国教官对话,马上就趾高气扬地对着陈安吼道,“德国教官说了,他们非常失望这里的环境,提出每月要至少三百两银子,还要每月更换两名美女伺候才会留下来帮你。就要对面街上那个女孩一样的水准。”翻译眼尖,突然看见街上走来一个秀丽的女孩。
陈安皱起了眉头,很是不高兴,再转头一看,顿时火冒三丈,直接就将酒杯砸向了翻译。
翻译猝不及防,被酒杯砸得满脸是血,惨叫连连。
对面的两名德国人大怒,猛的站了起来,拿起菜盘就要砸向陈安。
哗啦一下,站在周围的虎子等人,立马掏出了四五把左轮手枪,飞快地上膛对准了德国人和翻译,看那样子,稍有风吹草动绝对是杀无赦。
德国人怔住了,双手连忙高高举起,任凭盘子从手中滑落,砸在自己身上都是油腻腻的。
翻译大声吼了起来,“得罪了洋人,你马上丢官去职。”
陈安气急,抓过虎子手中的左轮,对着翻译的脑袋就是一枪,直接蹦飞了小半块脑壳,鲜红的血水混杂这白色的**溅得两个德国人满脸都是。
整个酒楼都乱了,所有人都疯狂地逃了出去。
两个德国人吓得腿都软了,颤抖着大声说着什么话语。
几个亲卫飞快地护着那个秀丽的女孩,反而冲进了酒楼。她就是林月儿呀,陈安自然立刻动手砸人吗。
科瓦尔赶紧站了起来,拉住怒火汹涌的陈安,转头对德国人说了几句。德国人一看有人会说德语,顿时如蒙大敕,赶紧是叽里呱啦一阵。
科瓦尔还会说德语?眼看无法完成沟通,正想干掉两个德国人的陈安不由得一阵惊奇,也就放下了左轮手枪。
交流了很长时间,德语看来不是很好的科瓦尔,总算搞清楚了两个德国人的来历。
科瓦尔苦笑着对陈安说,“老板,这三个人都是骗子,两个德国人根本不是军人,是这个翻译从上海滩拉来,准备四处行骗的。”
“那就拉到一边直接枪毙了事。”陈安冷冷地说。
科瓦尔大汗,连忙劝说,“这个总不至于吧,而且杀了会有外交纠纷的。”
陈安想了一下,也是,“叫他们自己写下行骗的罪证,然后拉到你那里做苦力好了,对外就说是你们公司雇佣的。”
科瓦尔回头对着两个就快要撑不住的德国人说了几句,对方忙不迭的答应了,只要不死就行呀。
官府永远都是马后炮,也不对,陈安自己也是官场人物。衙役们远远地就咋呼着,跑上来要捉拿犯人。
冲到跟前一看,竟然是阶州游击府的人,衙役们毫不脸红,非常干脆地大喊,犯人从那边跑了,快追,快追,径直从一侧溜走了。
陈安正准备应付一番,却给这些衙役的动作搞得差点晕倒。科瓦尔更是和虎子面面相觑,这就是朝廷的衙役?
吃了个哑巴亏的陈安,只好放弃了指望外国教官的企图,决心自己边学边教了,下级军官的培训已经迫在眉睫了。
窝在书房里想了整整三天,陈安总算拿出了一个自己培养下级军官的章程。
完全是一个大杂烩而已。
崇尚火力制胜的陈安,将北洋新军营制饷章照搬照抄的同时,大量套入曾国藩湘军治军理念,强调稳扎稳打,递次推进。
阶州武备学堂没有挂牌,却正式开始运作。陈安给所有人都布置了差事,柳石、林玉山都要讲章程,虎子负责军事训练,林先生负责授文,他自己主讲曾国藩治军思想,实际上是用仁智礼义信洗脑罢了。
陈安也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想法,给我一个长袖善舞的军事大才,还不如培养一千个循规蹈矩的基层军官。
第一批学员也就三十人,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跟着陈安跑过草原那批人中的年轻人。按照北洋新军营制饷章的规定,下级军官至少三年才能毕业。陈安才懒得这么烦琐,他觉得两年都学得差不多了,哪有这么多东西教呀,因此自行规定两年毕业。
如此算来,三年后,陈安手上就至少有六十名合格的下级军官,以及三十名预备军官,足够六个营十八哨一千八百多号人马的指挥体系建立了。
三年时间,这是陈安自己订下的目标,悄无声息地将北字营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
第一门正式生产的大炮完工了。
陈安进入军火库,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崭新的日式75毫米野炮。半响,陈安才发觉漏了一件事情,这门大炮竟然没有型号标识。
难道是临时拉到辽东日俄战场的日军试验用野炮?不过,当初用了这么长时间,觉得还是非常不错的。陈安不明所以。
记得野炮的价格是远远高于步枪的,陈安赶紧发了一封电报给曹锟曹大人,告诉他估计两个月后至少有六门75毫米野炮还有配属的炮弹运到上海,然后询问是否需要毛瑟g98步枪的事宜。
陈安准备顺水路放到上海再交货,避免暴露陈家庄能生产大炮的事宜,反正用北方工业公司到南方进货的名义就是了。
曹锟的回电非常快,“货到款到。步枪不要。”
陈安不死心,又发了一电,“汉阳造要否?同口径马克沁要否?”
这回答复更简单了,“可以。”
陈安这才大喜,几万条步枪也是一笔非常大的生意呀,马上吩咐林玉山的情报司到湖北枪炮厂秘密搞几把汉阳造来。
每门大炮出厂价约一万六千两规银,配套一百发炮弹出厂价约两千两规银,合计就是一万八千两。按照约定,可以提价到两万七千两,曹锟要提走六千两,剩下两万一千两全部归陈安所有。扣除出厂价一半,算作真实成本和巨额的运输等费用,每门大炮连炮弹,陈安就净赚一万二千两。
只要六门大炮一卖,今年投入甘肃的前期费用就全部回来了,计算到这里,陈安仿佛好像做梦一般。
北方工业公司的建设立马加快了,否则不好解释如此众多的铁块、钨矿、镍矿等各种材料疯狂地涌入陇南。
陈安同时加快了北字营的建设,财富惹人眼红呀。招收的二百七十名朴实汉子,加上三十名的预备军官,组成了中营的人马,陈安亲自任管带,柳石为中哨哨官,林玉山为左哨哨官,赵四为右哨哨官。
只是这样一来,带兵的时候不能上课,上课的时候无法带兵,很是麻烦。
乱来的陈安干脆从一批年龄稍大的孤儿中,选拔出稳重吃苦的三十人,组建了阶州武备学堂第二期学员。
第一期和第二期学员入学时间只相差十天不到,但是年龄结构却相差近十年。两期学员分别上课、带兵、训练。幸好那些当兵的汉子朴实,虽然背地里笑话第二期预备少年军官不已,但还是恪守了命令,服从指挥。
这也是阶州武备学堂唯一的一次两期学员同期入学。第三期开始,陈安执行了扩大规模的方针,不再有军官不足的尴尬事情发生了。
两批学员的入役,终于使北字营有了最初的雏形。
第三十三章 府中小事
北字营的第一个军营部署在陈家庄的外围,武备学堂则在陈家庄里面,为了确保能用电话线路让两者即时联系,新军营暂时还不能离开陈家庄十里范围之外。
柳石的中哨实际上是陈安亲自掌管的,因为柳石也开始用新军操典训练陈家庄的护卫队,或者说是他的所谓稽查司吧。反正柳管家现在健得很,亲自统筹全庄粮草人马,还轮不到柳石上位当管家呀。
已经生产了两门大炮,正在生产第三门。陈安打算这门生产后,暂时停止生产重武器,赶紧生产足够的水连珠和配套的子弹。按照新军营制饷章的规定,官兵需人手配备一支汉阳造和五十发子弹。你总不能让手下的士兵,拿着烧火棍当步枪操练吧,如果确实没有也就算啦,但问题是陈安就是不缺军火呀。
陈安长了一个心眼,发了一份电报给总督大人,求总督衙门济饷和拨付购买军火器械的款项。
总督大人的回复则让陈安哭笑不得,升允居然说要不将他的年俸捐给陈安充当军费好了,总之就一句话,没钱,你自己看着办。当然言下之意就是,希望陈安尽快落实上交总督大人的万两银子以及两河分红。
朝廷的官员,俸禄根本没有几两银子,赚大头的都是那些养廉银和灰色收入,别看总督大人高高在上,实际上真正俸禄也是很低的,也就几百两而已。升允是视之无物,陈安亦是拿来无用呀。
陈安也不是贪图那几百两银子,只是得到了升允的批复,就不会被人弹劾说是用自家银子收买人心了。
对外招募的时候,陈安答应的饷银是每人每月二两,这也是一般巡防营的饷银水准。实际上,陈安准备在三个月新兵训练后,正兵将按照北洋新军的标准进行发放,那就是最低每月四两五钱银子了。这样一来,扣除北字营明显超标准的被服餐食费用月至少二两,正兵每月还可以得到二两五钱薪水,甚至超过了一般巡防营全饷的标准了。
愿意跟着他拼命的,陈安从来是不吝银子的。三个洋人技师,就是参照北洋新军一营管带的薪水水平,每月百两支付。至于哨官薪水则是五十两每月。每棚正头目如今是预备军官代替,只比正兵每月多饷银一两。
陈安的营制与一般的巡防营制度也是略有不同,取消了其中的长夫制度,一律用正兵代替。因此,每哨就有了十棚,每棚设正头目一人,正兵九人。一营的员额只是比普通巡防营的定额多出三人而已,就不会触及朝廷的忌讳。
如果只是这么一营人马,饷银全年就要近二万两,真是花钱如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