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张老师意有所指,眼眶酸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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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病房后,谢竹走了没两步就看到戚澜靠在走廊栏杆边。
医院的弧顶是透明玻璃,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下来,洒在每条走廊的边缘。
沐浴在阳光中的男生,好看地就像一幅画。
谢竹脚步一停,戚澜就好似有感应似的回过了头。
他站直身体,双手插裤兜里,语气自然道:“我倒不知道你跟张老师这么亲近。”
谢竹沉默片刻,道:“……我跟张老师一直很亲近啊。”
他往电梯那儿直直走去,戚澜就这么跟在了他的身后,自然而然的模样。
谢竹低声道:“老文和班长呢?”
“我让他们俩先走了。”戚澜在他身后懒洋洋道。
这是打算私聊的意思了。
虽然已经猜到会这样,可真正面临这状况,谢竹还是一阵心紧。
医院的电梯非常繁忙。
电梯门打开,一拨人出来,一拨人进去。
谢竹不擅于抢位,最后挤进电梯的时候,已经接近边缘。
戚澜在他后头一步跟了上来,将他往里头护了护,几乎贴上了他的背。
电梯门合上,谢竹的身体绷紧到了极致。
他能嗅到环绕在自己周身的,来自身后男生身上干净好闻的洗衣液味道。
总觉得,这家伙好像真的又长高了不少。
他记得高中时,他的头顶到这家伙的鼻子差不多,可如今,他的头顶竟只到这家伙的下巴……
如此用后背若有若无的感触丈量着,谢竹的头脑也快晕眩。
抵达一楼,电梯门一开,他大步大步走了出去。
戚澜从后头追了上来,攥住了他的手:“走慢点。”
“谢竹,你躲我什么呢,我是欺负你了还是怎么了?”
“我没有。”谢竹嘴硬。
也许得多亏戚澜攥住他手腕的力气够大,不然他真怕自己那微微的抖动泄露出来。
多少年没有触碰过他了?
自己这根手臂的反应,根本不受控制。
戚澜气笑道:“没躲就走慢点,看着我说话。”
谢竹简直想甩手逃跑,可是抬起手来的瞬间,张老师说的话又浮现在了脑海,他哽住了,停在了原地。
谢竹喘着气,大脑有些空白。
……该说老师不愧是老师么。
终究什么都瞒不过去。
谢竹闭了闭眼。
勇敢?
要勇敢吗?
但好像不论如何,这么一直躲避也不是办法。
毕竟这一次,戚澜都站在他的面前了。
谢竹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垂下了手。
戚澜走到他面前,看他这幅模样,皱眉道:“我当初是不是干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你要说出来我才能知道啊。”
谢竹低声道:“……没有。”
“没有?”戚澜不信,“没有那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活了这么二十四年,戚澜真是破天荒地开始自我反省,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儿。
这要是被他爸妈知道,都该惊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竹低着头。
片刻后,他轻声道:“……跟你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有问题。”
戚澜一听,又追道:“你有什么问题?”
谢竹:“……你能不能别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
戚澜:“……”
他被噎了噎,气笑道:“我是在关心你!”
谢竹抿了抿唇。
他抬起头,看了戚澜一眼,又挪开眼,小声道:“……反正有些事情你就别问了。”
戚澜真是要被他这小样儿给气死。
他忍了忍脾气,问:“那胃病怎么说?你是不是压根没打算去做胃镜?”
谢竹:“…………”这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戚澜,戚澜不吃他这套了,捏了捏他的脸颊,凶神恶煞:“快,给我老实交代。”
戚澜冷下脸来时确实能吓唬人。
可他现在对谢竹那根本不是冷脸,完全是在吓唬小孩。
谢竹不争气地红了耳朵,自暴自弃道:“我怕麻醉不行吗?!”
戚澜一愣,惊讶道:“麻醉你也怕?”
这语气!
谢竹瞪他:“你全麻过吗?”
戚澜:“没有。”
谢竹:“那你说什么!!”
戚澜:“那你全麻过吗?”
谢竹:“……没有。”
戚澜:“那你怕什么?”
谢竹:“…………”
谢竹也要被气死了。
他气得喘起了气,恶狠狠地瞪着戚澜,戚澜看了他一会儿,就这么笑了起来。
“?!”谢竹咬牙道,“我问过朋友,他们说全麻根本不像睡过去那么简单,是跟死过去了一样,一秒钟意识就沉下去了,而且麻醉本身也会有风险啊!”
“你怎么想这么多?”戚澜听了失笑,“小猪猪,你也挺会胡思乱想的嘛。”
一听到“小猪猪”这三个字,谢竹僵了僵,立刻一拳朝戚澜锤了过去。
这是高中时戚澜私底下给他取的昵称。
跟着人家喊他小竹子,戚澜怎么品怎么觉得不够特殊,他觉得小猪猪跟小竹子也差不多,小猪猪听起来还可爱,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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