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的衙门宽敞又亮堂,裴恭自保第案后难得清闲, 此时自然无人打扰。他便也就坐在衙里, 若有所思地跑了神。
那通敌的信笺是伪造的, 封戳油泥也皆自保第而来, 有处可寻。
但他手里却没有这信的来处,更没法将这信和钱兴同这个罪魁祸首搭上关系。
樊天和本是唯一的线索,可如今十三司内卫插手其中,偏又让樊天和畏罪自裁, 断了这条线。
裴恭的气息滞了滞, 眉头忍不住一皱。
难道十三司和钱兴同,早已经私下勾连, 成了一丘之貉?
故而从一开始,十三司便想要从宣府卫的叛徒手中, 拿到那封构陷二哥裴英的假信机要。
而直到现下, 十三司还在处处阻碍着他查察真相,实在其心可诛。
裴恭下意识蜷了蜷手, 登时捏得指尖发白。
他的思绪就这么飘远了, 直过去好半晌, 裴恭手下的百户进屋来,才勾着裴恭回过神。
只见得那百户朝裴恭拱手作揖:“裴千户,先前您让私下打听的事情,有了些眉目。”
“樊天和那个在翰林院的儿子,先前忙慌慌辞了官,只不过人还没有出京,已经叫我们的人盯住了。”
“他同钱庄的那些往来账目,应当跟京里头不少人有关系,都经过樊登的手,裴千户,咱们要不要……”
裴恭听得这些话,心下知道,如今不论什么事,自然都是赶早不赶晚得好。
总要快一点,才可能赶在内卫前头。
他随即起身,但整个人又像想起了什么似得顿了顿。
裴恭的目光转而梭巡到手下的百户面儿上:“我记得你手下有个旗官,家中做的是香料生意?”
百户官一滞,连声应道:“正是,家中生意不小。”
“那小子也是个懂行的,自小替家里做过活计。”
裴恭便随手自怀里头拿出一方昨天的帕子:“你去叫他看一看。”
“这上头熏的究竟是什么味道。”
百户官顺手接了,随即眉头一皱:“嗬,这味道……可真是怪冲的。”
裴恭面无表情:“昨日我才闻见这味道,便觉得头疼,只怕熏的不是什么寻常香料玩意,去弄清楚。”
百户官随即拱手:“裴千户放心,我这就叫人去瞧。”
裴恭点了下头,随即抽调几个人手,扭头便奔着那个尚未离京的樊天和之子樊登而去。
裴恭知道,哪怕只是一时,一刻,都能让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早一天被翻到阳光下头。
他要查清楚。
不管是为了二哥,还是为了他的岑熙,为了宣府卫三万罹难的外路卫士,为了建州城里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他都必须要查清楚。
裴恭满眼沉着,扯缰驱马,LJ疾驰而去。
可还隔着两条街,他便又一次发觉了内卫的身影。
显然,十三司又早了一步。
裴恭勒住马出了口长气,却并不就此铩羽而归。
他领人悄无声息地跟着一行内卫,不厌其烦地虽着穿过三条街巷,才终于寻见个合适时机。
裴恭自然是眼疾手快,一把便将落单的内卫小旗官抓进了无人的街巷,狠狠按在墙边。
被他们抓住的内卫小旗官,还没能来得及瞧见他们的模样,就被裴恭轻车熟路地叫人拿着黑色的布袋,囫囵套住了整个脑袋。
布袋本是锦衣卫拿来装公文的,半点也不透光。
那内卫旗官被这么一套,瞧又瞧不见,挣更是挣不脱几个人的束缚,正打算开口呼救,便又被人一把扣住喉咙,一时间再难发出半个字音来。
裴恭对付内卫这些招数,如今早已是手到擒来。
他压低声音,伏在那旗官背后道:“你敢喊一声,我让你现在就去见阎王。”
那旗官束手无策,只好咬咬牙,刻意放低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竟然如此大胆,连十三司也敢得罪?”
裴恭听得嗤笑一声,弓着指头便在那小旗官脑后重重敲了一把:“找得就是你们十三司,你试试我敢不敢得罪。”
那旗官便笑一声:“还没有人敢这么跟内卫说话,你们……”
裴恭反手便已是巴掌落了下去:“你的嘴这么会说,就该拿刀帮你豁两口。你的手这么喜欢乱动,就该拿钉子钉好了再掀出来。至于脖子,应该找根绳子,打个越动越紧的结套上去才好看。”
“这些你们最惯用的手段,你肯定也再熟不过了,是不是?”
内卫旗官显然还缺些历练,整个人闻声一滞,声音便已经不由自主带了几分外强中干的强装镇定:“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裴恭拍狗儿似得,伸手拍了拍那旗官的头:“放心,只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
“不过,话我只说一遍,想清楚再回答。你是想活着回你的十三司,还是想泡白了明天漂在鹭河里头,这就全看你自己怎么挑。”
“你们把樊登藏去了哪?”
“……不知道”
裴恭哂笑,回头吩咐道:“绳子给我拿过来。”
“既然不说话,干脆蒙住头勒死算完,十三司有的是人,再抓一个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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